怎么,难道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他好像逼着她回答,声音低得在周围一起喧嚷中只有她才能听见。为什么你不说我不是什么上等人而是个该死的流氓,如果我不自己滚开你就要叫一个勇敢的大兵来把我赶出去吧?她真想狠狠地回敬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又毅然打住,并换了个腔调说:怎么,巴特勒船长!你说到哪里去了!仿佛没人知道你是多么有名、多么勇敢的一个——一个——“我真对你感到失望了,他说。
失望?
“是的。在第一次不平凡的见面时,我心想总算遇到了一个不但漂亮而且很有勇气的姑娘。可如今我发现你也只有漂亮罢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胆小鬼了?“正是如此。你没有勇气说出你心里的话,我头一次见你时,我想:这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孩子。她不像旁的小笨蛋那样专门相信妈妈所说的一切,并且照着去做,也不管自己心里感觉如何。她们把自己的感情、希望和小小的伤心事用一大堆漂亮话掩藏起来。那时我想:奥哈拉小姐是个有独特精神的姑娘。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也不害怕说出自己的心事——或者摔花瓶。”啊!那此刻我就要说出我的心事了,她满脸的怒火冲口而出。要是你还有一点点教养,你就再也不要到这里来,再也不要跟我说话了。你早就应当知道,我是决不想再理睬你的!
你可不是个上等人!你是个讨厌的没教养的东西!你满以为有那几条小小的破船可以逃过北方佬的封锁,你就有权利到这里来嘲弄那些正在为主义贡献一切的勇敢的男人和女人了——“得了,得了——他奸笑地央求她。你开头讲得蛮不错,说出了心里的话,但是请不要跟我谈什么主义嘛。我不高兴听人家谈这些,而且我敢打赌,你也——”怎么,你怎么会——她一开始便发觉自己失去了控制,于是赶快打住,满肚子懊恼自己不小心掉进了人家的陷阱。
你看到我之前,我就站在那边门道里,观望着你,他说。我同时观望别的女孩子。她们全都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面孔。可你不一样,你脸上的表情是容易理解的。你没有把你的心思放在事业上,并且我敢打赌,你不是在思考我们的主义或医院。你满脸表现出来的是想要跳舞。要好好玩乐一番,但又办不到。所以你都要发狂了。讲老实话吧,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巴特勒船长,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了。她尽可能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努力想把已经丢掉了的面子挽回来一些。
仅仅凭一个"伟大的跑封锁线的冒险家"的身份,你是没有权利侮辱妇女的。
“伟大的跑封锁线的冒险家!这真是笑话,请你再给我一点点宝贵的时间,然后再叫我不明不白地走开吧。我不想让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小爱国者,对于我为联盟的主义所作出的贡献,仍处于茫然无所知的境地呢。”我没有兴趣听你吹了!
“对我来说跑封锁线是一桩生意,我从中赚了不少钱,一旦我不再从中赚钱了,我便会撒手不干。你看这怎么样呢?”我看你是个要钱不要脸的流氓——跟那些北方佬一样。“一点不错,他咧着嘴笑笑,北方佬还帮我赚钱呢。可不,上个月我还把船径直开进纽约港,装了一船的货物呢。”什么!思嘉惊叫一声,不由得大感兴趣,十分激动。
难道他们不轰你?
“当然不啦。我可怜的天真娃娃!那边有的是联邦爱国者,他们并不反对卖东西给联盟来赚大钱呀。我把船开进纽约,向北方佬公司卖进货物,当然是十分秘密的。然后再开回来。等到这样做有点危险了,我就换个地方,到纳索去,那里同样是这些联邦爱国者给我准备好了火药、枪弹和漂亮的长裙。这比到英国去更方便一些。有时候,要把它运进查尔斯顿或者威尔明顿,倒稍稍有点困难——不过,你万万想不到一点点黄金能起多大的作用呀!”唔,我知道北方佬很坏,可是不知道——“北方佬出卖联邦赚几个老实钱,这有什么不好啊?这一点关系也没有。结果反正都一样,他们知道联盟总是要被打垮的,那又为什么不尽早捞几个钱呢?”给打垮——我们?“当然喽。”请你赶快走开好吗——难道我还得叫马车拉我回家去,这才能摆脱你吗?“好一个火热的小叛徒!他说,又咧嘴笑了笑,接着他鞠了一躬,便悠然自得地走开了。让她一个人气得胸脯一鼓一鼓地站在那里。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理解的失望,好比一个孩子眼看自己的幻想破灭时的失望,像火焰般在她心里燃烧。
他怎么敢把那些跑封锁线的人说得那么迷人,他怎么竟敢说联盟会被打垮!
光凭这一点就该枪毙他——作为叛徒枪毙。她环视大厅,望着所有熟悉的面孔,那么相信成功那么勇敢、那么忠诚的面孔,可是不知怎的突然一丝冰冷的凉意向她心头袭来。给打垮吗?这些人——怎么,当然不会!连这个想法本身都是不可能的,不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