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们还看得见——萨莉也开口了。
别的岔嘛,我正要说呢,老太太赶快又抢了过去。他们还说北方佬在塔拉到处都搭起帐篷,你家的人一定会到梅肯去。接着,那天夜里我们看见塔拉那边腾起了一片火光,连续了好几个小时,这可把我们的傻黑人吓坏了,他们随即全跑了。那究竟烧的什么呀?“我们家全部的棉花——价值十万美元的棉花。
“这幸亏不是房子呢,老太太说,她将下巴颏儿搁在拐杖把上,你们家的棉花向来比哪一家都多,能够收满一屋子。
顺便问一下,你们是大家都动手摘棉花的吧?“
“不,思嘉说,何况如今大部分棉花都毁了。我想剩下的不会超过三包了,都在河滩上很远的田里,这能派什么用场呢?我们家那些干田间活的丛都跑了,没人摘棉花了!”我的天,"我们家那些干田间活的全都跑了,没人摘棉花了!
"老太太模仿着说了一遍,然后讽刺地向思嘉瞧了一眼。小姐,你自己这双灵巧的手,还有你那两个妹妹的,都出了什么毛病了?“我?摘棉花?思嘉惊讶地叫起来,仿佛老太太要她干什么坏事。像个干田间活的?像斯莱特里家的女人那样吗?
像那些穷白人?
“真是!穷白人,难道这辈子不是又温和又高尚吗?让我告诉你,小姐,我当姑娘的时候彻底破产了,我就甘愿老老实实凭自己的一双手干活,也干田间活,直到父亲又攒下钱买了些黑人。我自己锄地,自己摘棉花,而且如果需要今天还能做一些。看亲子我还真得做呀。穷白人,真是!”唔,不过方丹妈妈,她的儿媳喊道,一面向那两个姑娘投去祈求的眼色,请她们帮忙安抚安抚老太太。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跟今天完全不一样,如今时代变啦。“就需要老老实实劳动这一点来说,时代是永远不会变的,这位目光犀[xī]利的老太太继续说,她根本不接受安抚,而且思嘉,我很为你母亲害臊,叫你站在这里说这种话,仿佛老老实实的劳动会把穷白人排除在高尚人类之外似的。"在亚当和夏娃男耕女织的时候"
----为了话题,思嘉赶快询问:塔尔顿家和卡尔弗特家怎么样了?都给烧了没
有?他们逃到梅肯去了吗?“北方佬从来没到过塔尔顿家。他们家像我们一样,离大路很远。不过北方佬到卡尔弗特家去过,把那里的牲口和家禽都给抢走了,黑人们也跟着他们走了——萨莉开始这样说。
老太太插嘴接下去。
嗨!他们答应给那些妻子穿绸缎衣服,戴金耳坠子——这就是他们干的勾当。
凯瑟琳还说过,那些骑兵竟把黑人傻子放在背后马鞍上带走呢。好吧,她们最后得到的都不过是些混血娃娃罢了,我想北方佬的血统对这种种族也不会起什么改良作用的。“啊,方丹妈妈!”媳妇,用不着吓成这个样子嘛,我们都是结了婚的,不是吗?而且,上帝知道,我们在这以前已见过不少的黑白混血儿了。
“他们怎么没有把卡弗特家的房子烧掉呢?”那房子是靠了小卡尔弗特和她的北方佬监工希尔顿同声求情才获救的,老太太说。她经常把那个前任女家教师称为小卡尔弗特太太,虽然第一位卡尔弗特太太死了已20年了。
"我们是坚决的联邦同情者,"老太太用她又长又细的鼻子瓮声瓮气地模仿着说。凯瑟琳说他们两人不顾一切地发誓,说卡尔弗特一家全是北方人。还说卡尔弗特先生是死在大荒原呢!还说雷福德死在葛底斯堡,凯德死在弗吉尼亚军队里!凯瑟琳感到可耻极了,说那房子宁愿被烧掉呢。她说凯德回家后听了这些会气炸的。不过,这正是一个男人娶上北方老婆应得的报应——她们不顾体面,没有自尊心,只考虑自己的性命……可他们怎么会没有把塔拉烧掉呢,思嘉?思嘉迟疑了一会才回答。她知道紧接着还会有这样的问题:那么你们家的人都怎样了?你的亲爱的母亲呢?她知道不能告诉她母亲死了。她知道如果说出那几个字,甚至只要在这几位富于同情心的女人面前想起那几个字来,她就会伤心落泪乃至放声大哭的。可她不能哭呀,她这次回家以后还没真正哭过,但她知道只要一旦把闸门打开,她那勉强保持着的勇气就会全部消失了。不过她惶惑地面对周围这几张友好的脸孔时,心里也很清楚,要是她瞒着不告诉她们母亲死了,方丹全家的人都永远也不会饶恕她的。在全县妇女中还很少有人像爱伦那样受到她的赞赏呢。老太太特别钟爱爱伦。
好,说下去,老太太催她,两只眼睛严厉地盯着。难道你还不清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