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哪儿行?”
弗雷斯蒂埃两手搭在他的肩头,把他的身子使劲转了过去,一边往楼梯边推搡,一边向他说道:
“我说你就去吧,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肉呢?我既然叫你去,总不会没有道理的。你难道一定要我再爬上四楼,领着你去见她,把你的情况向她讲一讲?”
杜洛瓦这才打消顾虑:
“那好,既然这样,我就只好从命了。我将对她说,是你一定要我上去找她的。”
“行,你怎么说都行。放心好了,她不会吃掉你的。最主要的是,可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的约会。”
“请放心,我不会忘的。”
这样,弗雷斯蒂埃心急火燎地赶紧走了,站在楼梯边的杜洛瓦于是开始慢慢地拾级而上,同时心中在考虑着应当怎样说明自己的来意,仍为自己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接待而有点忐忑不安。
腰间系着蓝布围裙、手上拿着笤帚的仆人,来给他开了门。仆人未等他开口,先就说道:
“先生出去了。”
杜洛瓦不慌不忙地说道:
“请去问一下弗雷斯蒂埃夫人,看她现在能不能见我。请告诉她,我刚才已在街上见到弗雷斯蒂埃先生,是他叫我来的。”
仆人随即走了,杜洛瓦在门边等着。须臾,仆人回转来,打开右边一扇门,向他说道:
“太太请先生进去。”
弗雷斯蒂埃夫人正坐有书房里的一把扶手椅上。书房不大,四壁严严实实地围着一圈高大的红木书架。一排排隔板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图书。形形色色的精装本更是色彩纷呈,有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和蓝的,使得本来单调乏味的小小书屋显得琳琅满目,充满勃勃生机。
弗雷斯蒂埃夫人穿了一件镶着花边的晨衣。她转过身来,嘴角漾着一丝笑意,把手伸给杜洛瓦,从宽大的敞口衣袖中,露出了她那洁白的手臂。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她向他问道。
但接着又补充道:
“我毫无责备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杜洛瓦结结巴巴地说:
“啊,夫人,我本不想上来,刚才在楼下见到您丈夫,是他一定要我来的。至于我为何而来,实在叫我难于启齿。”
弗雷斯蒂埃夫人指了指一把椅子:
“请坐下说吧。”
她把一支鹅毛笔在指间迅速转动着,面前摊着的一大张纸,刚刚写了一半,显然是因杜洛瓦的来访而中断了。
她坐在办公桌前,从容不迫地处理着日常事务,好像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无拘无束。由于刚刚洗浴过,从她那披着晨衣的身上不断地散发出一缕缕令人神驰心醉的清新幽香。循着这股幽香,杜洛瓦不禁暗暗揣度起来,觉得这轻柔罗纱裹着的玉体,一定是不但青春焕发,白皙娇美,而且体态丰满,富于温馨。
见杜洛瓦始终一声不吭,她只得又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事您就照直说吧。”
杜洛瓦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说道:
“是这样的……我实在……不好意思……为了写瓦尔特先生要的那篇关于阿尔及利亚的文章……我昨晚回去后写得很晚才上床就寝……今天……一早起来又写……可是总觉得写得不像样子……我一气之下把写好的东西全都撕了……我对于这一行还有点不太习惯……所以今天来找弗雷斯蒂埃给我帮个忙……就这一次……”
弗雷斯蒂埃夫人哈哈大笑,从而打断了他那结结巴巴的话语。从这笑声中可以看出,她是那样地高兴、快乐,甚至有点洋洋自得。
“这样他就让您来找我了……?”她接着说道,“这可真有意思……”
“是的,夫人。他说您要是肯帮我这个忙,一定比他强得多……可是我不好意思,哪能为这点小事来麻烦您?情况就是这样。”
弗雷斯蒂埃夫人站起身,说道:
“您的这个想法倒触发了我的兴趣,这种合作方式一定很有意思。好吧,那就请坐到我的位置上来,因为文章如果直接由我来写,报馆里的人一下就会认出笔迹。我们这就来把您那篇文章写出来,而且定要一炮打响。”
杜洛瓦坐下来,在面前摊开一张纸,然后拿起笔等待着。
弗雷斯蒂埃夫人站在一边,看着他做这些准备工作。随后,她走到壁炉边拿起一支香烟,点着后说道:
“您知道,我一干起活来就要抽烟。来,给我讲讲您打算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