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先生,”金曼少校说,他那深沉的声音夹杂着南方的拖长的调子和西部的有节奏的鼻音,“我们一起来看吧。银行里谁都不如我更清楚那些票据。有些还没站稳,有些背上还没有烙印,不过兜捕起来时,绝大多数是靠得住的。”
他们两个在总经理的桌子旁边坐下。稽核先以闪电般的速度把那些票据翻了一遍,加了总数,发现完全符合日计表上的贷款数字。然后他挑出几笔数额较大的贷款,仔细询问有关担保人和担保品的情况。新稽核的心思象是一条追踪嗅迹的纯种猎犬,不断地追索搜寻,并且时常出乎意外地扑上去。最后,他把票据推在一边,挑了几张,整整齐齐地放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了一番枯燥乏味的话。
“先生,你们州里牛生意虽然疲软衰退,我发现你的银行的情况非常好。帐务工作似乎做得很准确及时。过期未收的款项很少,即使坏帐,损失也不大。我建议你收回大笔贷款,以后贷款期限最好不超过六十天或九十天,或者做短期拆借,随时可以收回,等到一般市面好传后再说。现在还有一件事,解决后我的检查就结束了。这里有六张票据,总额是四万元。照上面的说明看来,它们有价值七万元的证券、公债、股票等作为担保。这些担保品应该附在票据一起,但是不在。我想你大概把它们存在保险库或者保险箱里了。请允许我检查一下。”
汤姆少校的浅蓝色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转向稽核。
“不,先生,”他说,声调低沉而坚定,“那些担保品不在保险库也不在保险箱里。是我拿的。它们不在,这件事完全由我个人负责。”
内特尔威克不免有点吃惊。他没有料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打猎将近尾声时,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
“啊!”稽核说。他顿了一顿又找补一句:“我可不可以请你说得更明确一些?”
“担保品是我拿的。”少校重复说。“并不是我自己用,而是为了解救一个朋友的困难。请到里面来,先生,我们谈谈。”
他把稽核让进营业室后面的小办公室,关上了门。里面有一张写字台、一张桌子和六把皮面椅子。墙上挂着一只剥制的得克萨斯鹿头,两支鹿角的尖端之间有五英尺阔。鹿头对面的墙上挂着少校在夏伊洛和比卢港①用过的马刀。
①两地均为美国南北战争时的战场。
少校替内特尔威克端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窗前,从那里可以望到邮政局和国家畜牧银行的雕花的石灰石前墙。他没有立即开口,内特尔威克觉得也许应该用一个冷冰冰的正式警告来打破这种冷冰冰的僵局。
“你刚才的话,”他说,“既然没有什么补充,你一定了解,这将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你一定也了解,我的责任将迫使我采取什么措施。我不得不向联邦审计官——”
“我了解,我了解。”汤姆少校挥挥手说。“我经营银行难道不知道国民银行法和它的修正条例吗!履行你的责任好了。我并不向你求情。但是我要谈谈我朋友的事。我希望你听我谈谈鲍勃。”
内特尔威克在椅子上坐定。他当天不能离开圣罗萨里奥了。他得打电报向货币审计员汇报;还得向联邦审计官要求拘捕金曼少校;由于担保品的失踪,他还可能奉命封闭这家银行。稽核以前也查获过违法乱纪的事,这不是头一次。他调查时引起了人们可怕的情绪骚乱。他那公事公办的宁静有一两次几乎受到一丝波动。他见过银行家往往为了一个失误,竟象女人那样跪下来苦苦哀求,求他给他们一个机会,给一小时的宽限。有一个负责人曾经当着他的面在座位上开枪自杀。没有谁能象这个严肃的西部人那样对此泰然自若。内特尔威克至少应该听听他要说的话。稽核把胳臂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托着他那方下巴,等着听取圣罗萨里奥第一国民银行总经理的坦白交代。
“你同一个人交了四十年朋友,”汤姆少校近乎说教似地开始说,“经过水火风土的考验,当你能给他一些小恩惠时,你自然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