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银行里发生了一件小事,即使目光锐利的稽核也没有注意到。当他在现金柜台开始工作时,埃德林格先生朝那个年轻的信差罗伊威尔森使个眼色,朝前门略微一点头。罗伊心领神会,拿起帽子,把收款簿往腋下一夹,不慌不忙地出去了。一出门口,他转了一圈儿,然后向国家畜牧银行走去。那家银行也准备就绪,开始营业了。不过还没有主顾上门。
“喂,诸位!”罗伊同他们很熟,毫无顾忌地嚷道,“你们赶快准备。第一国民银行里来了一个新稽核,这家伙真了不起。他把佩里的辅币都数遍了,大家被他搞得手忙脚乱。埃德林格招呼我通知你们一声。”
国家畜牧银行总经理巴克利先生——一个结实的,上了年纪的人,活象穿着做礼拜时的好衣服的农场主——在后面的小办公室里听到了罗伊的话,便叫他进去。
“金曼少校有没有去银行?”他问罗伊。
“去了,先生,我出来时他的马车刚到。”罗伊说。
“我请你带一个便条给他。你一回去就交给他本人。”
巴克利先生坐下来写便条。
罗伊回去后把装着便条的信封交给金曼少校。少校看后把便条折好,往坎肩口袋里一塞。他在椅子里往后靠了一会儿,仿佛在苦苦思索,接着站起来,走进保险库。他出来时拿着一只装得鼓鼓囊囊的,老式的皮面票据夹,上面烫金的字样是“贴现票据”。这里面藏着银行应收票据和附属抵押品。少校粗手粗脚地把它全倒在桌子上,开始清理。
这时,内特尔威克已经数完了现金。他的铅笔在一张记数的单子上象燕子似地飞掠着。他打开一个仿佛也是秘密记事册的黑皮夹,迅捷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转过身,那副闪闪发光的眼镜对着多尔西,镜片后面的眼色好象在说:“你这次没有出毛病,不过——”
“现金全部符合。”稽核简单地说。说罢,他到个人存户记帐员那里,几分钟后,帐页索索直响,借贷对照表到处乱飞。
“你多久才结一次存折?”他突然问道。
“呃——一个月一次。”个人存户记帐员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自己会被判几年刑。
“好。”稽核说,又转过身去找一般存户的记帐员,他已经把外地银行的结帐单和对帐单准备好了。一切都没有问题。接着是存款簿的存根。唰唰地翻了一阵子。好。请把透支清单拿来。多谢。哼——唔。没有签署的票据。好。
之后轮到了襄理,平时悠闲的埃德林格先生在他一连串有关周转、未分的红利、银行房地产和股权的问题之下,急得直搓鼻子,擦眼镜。
内特尔威克忽然发觉一个高大的人站到了身边——一个年过六十,粗犷矍铄的老头儿,长着乱蓬蓬的灰白胡子和头发,一双锐利的蓝眼睛即使在稽核那咄咄逼人的眼镜前都不畏缩。
“呃——这位是金曼少校,我们的总经理——呃——这位是内特尔威克先生。”襄理介绍说。
两个类型截然不同的人握手了。一个是拘泥古板,墨守成规,公事公办的世界的标准产物;另一个却比较自由豪放,更接近自然。汤姆金曼没有受到习俗的任何影响。他当过骡夫、牧人、牧场主、士兵、警官、淘金者和牛贩子。如今他当上了银行总经理,那些草原上牧牛的老伙伴却发现他并没有变化。得克萨斯牛生意最兴旺的时候,他发了财,在圣罗萨里奥开了第一国民银行。尽管他心胸开阔,有时对老朋友慷慨得不够精明,银行业务仍旧蒸蒸日上,因为汤姆金曼少校非但了解牛,也了解人。近来牛生意疲软,少校的银行是少数几家损失不大的银行之一。
“嗯,”稽核掏出怀表,精神十足地说,“最后要查的是贷款。我们现在就看吧,对不起。”
他检查第一国民银行的速度几乎可以打破纪录——但是象他做任何工作一样,检查得十分彻底。银行的日常工作很有秩序,因而也减轻了他的工作。镇上只剩下另一家银行。他每检查一家银行,便可以向政府领取二十五元。他在半小时内可以解决那些贷款和贴现。那么接下去就可以立刻去检查另一家银行,赶上十一点四十五分的火车到他要去工作的地方,当天只有那一班火车。不然的话,他不得不在这个枯燥的西部小镇过一夜和一个星期天。因此,内特尔威克先生想赶快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