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钻石?”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又问道,口气近乎刻薄了。
“马鞍匠在秘鲁庙堂给他看的钻石。”对方含混地说。“他一到家乡,艾丽斯的母亲便哭哭啼啼地带他到柳树底下一个新坟那儿。‘你走了之后,她心就碎了。’她母亲说。‘我的情敌——切斯特麦金托什——怎么样啦?’雷德鲁斯先生悲伤地跪在艾丽斯的坟墓前,问道。‘等他发现,’她母亲说,‘她的心是属于你的之后,他也一天天地憔悴下去,终于在大拉皮兹开了一家木器店。后来我们听说,他到印第安纳州去,想忘掉文明社会,结果在南本德附近被一头惹怒了的麋鹿咬死了。’后来,雷德鲁斯先生就避不见人,象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成了一个隐士。
“我的故事,”开代理行的年轻人结束说,“可能缺少文艺气息;不过我要说明那位年轻小姐始终是忠实的。在她眼里,财富绝不能同真正的爱情相比。我非常景慕和信任女性,因此不可能有另外的看法。”
讲故事的人说完后,朝女乘客坐着的角落瞟了一眼。
接下来,法官梅尼菲请比尔达罗斯提出他的故事,参加争夺苹果的比赛。马车夫讲的故事很短。
“我不是那种把种种不幸都归罪于女人的家伙,”他说,“关于你要我说的故事,法官,我的看法是这样的:雷德鲁斯的毛病全出在懒惰上。这个珀西瓦尔德莱西既然想把他挤到外档去,想给艾丽斯蒙上眼罩笼头,哄得她晕头转向,雷德鲁斯就该振作起来,狠狠地揍他一顿,也就太平无事了。你要一个女人当然得花些力气。
“‘再需要我的时候,你来找我好啦。’雷德鲁斯掀掀他的斯特森呢帽走开了。他管这叫做自尊,其实是懒惰。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主动去追男人的。‘让他自己回来吧。’那姑娘说;她准保同那个有钱的家伙断绝了往来,然后整天待在窗口前,等候那个空荷包、小胡子的人。
“我想雷德鲁斯等了九年光景,指望她派个黑人送信来,请求他原谅。但是没有动静。‘这一套行不通了,’雷德鲁斯说,‘我也不干啦。’于是他就隐居起来,留起胡子。是啊,毛病就出在懒惰和胡子上。它们是一起来的。你可曾听说过哪一个走运的人留长头发和长胡子?没有。你不妨看看马尔巴勒公爵和经营美孚石油公司的骗子。他们有没有留长头发和长胡子?
“再说,这个艾丽斯再也没有结婚,我可以拿一匹马来打赌。如果雷德鲁斯同别人结了婚,她也许会嫁人的。但是他就此没有露脸。艾丽斯珍藏着所谓爱情的纪念品,也许是一绺头发,也许是他弄断的胸衣里的钢丝。对某些女人来说,这种东西跟丈夫差不多。我要说,她孤单单地守了一辈子。雷德鲁斯老头不同理发铺和干净衬衫打交道的事,我可不责怪女人。”
下面轮到了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我们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从乐园城到日出城的旅客。
当他答应法官时,如果火光不太暗淡,你们倒可以看清他的模样。
瘦削的身材,锈褐色的衣服,胳臂抱着脚,下巴搁在膝盖上,象青蛙似地坐着。麻絮似的光滑的头发,长鼻子,萨蒂尔①式的嘴巴,被烟叶染污的往上翘的嘴角。鱼目一般的眼睛,用一支马蹄形别针扣住的红领带。他没开口,先咯咯地干笑一阵子,慢慢地形成了话语。
①萨蒂尔:希腊神话中半人半羊的森林神。
“到现在为止,大伙说的都不对头。嘿!没有香橙花来点缀的爱情故事!嗬,嗬!我支持那个打蝴蝶结领带,口袋里揣着保付支票的小伙子。
“从他们在门口分手的时候讲起吗?好吧。‘你从没有真心爱过我,’雷德鲁斯莽撞地说,‘不然你不会同一个请你吃冰淇淋的男人谈话的。’‘我恨他。’她说。‘我讨厌他的蹩脚马车;我瞧不起他送给我的高级奶油糖,尽管装在金色的盒子里,还用真正的花边织品包扎;他送我一只有蓝宝石和珍珠镶边、刻出浮雕的足金鸡心时,我真想把他一刀捅死。去他的!我爱的只是你。’‘别假惺惺啦!’雷德鲁斯说。‘难道我是那种东部的冤大头吗?别哄人啦,对不起。我可不上当。你去恨你的朋友吧。我可要去找乙马路上的尼克森家的姑娘,嚼口香搪,乘电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