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人们见到雷德鲁斯同艾丽斯小姐站在门口谈话。接着,他抬帽行礼后走开了。据雷德鲁斯家乡来的人所知,镇上的人此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位年轻小姐怎么样了呢?”开代理行的年轻人问道。
“没听说。”比尔达回答说。“我听到的故事就到此为止,象匹瘸腿的老驽马,任你怎么鞭策,它再也不往前走了。”
“一件非常悲惨的——”法官梅尼菲正要评论,他的话却被更高的权威给打断了。
“一个多么可爱的故事!”女乘客说,音调象笛子一般悦耳。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只听得外面的风声和炉火的劈啪声。
男人们都坐在地上,只垫了一些零碎的木板和膝毯,使地板那不好客的表面稍稍缓和一点。在小巨人风车公司干活的人站起来,走了几圈,遛遛腿,舒散舒散痠痛的筋骨。
突然间,他发出一声得意的呼喊。他手里高举着什么东西,从屋子一个满布尘埃的角落奔回来。他手里是一只苹果——一只漂亮的、有红色斑点的、茁壮的大苹果。那是在角落里一个高木架上的纸口袋里找到的。不可能是那个被爱情毁掉的雷德鲁斯的遗物,因为它还是那样新鲜完好,说它从八月份起一直就搁在那个霉臭的架子上的假设根本不能成立。准是最近有什么露营的人在这所荒废的房子里吃饭,遗忘在这里的。
邓武迪——他的功绩给了他再次扬名的资格——在落难的伙伴面前夸示那只苹果。“瞧我找到了什么,麦克法兰太太!”他自负地嚷道。他在火光前面高举着那只苹果,使它显得更其红润。女乘客平静地笑了一笑——她总是那么平静。
“多么可爱的苹果!”她清晰地喃喃说道。
片刻之间,法官梅尼菲觉得自己被打垮了,受了屈辱和贬谪。低人一等的处境使他不胜恼怒。为什么命运之神偏偏挑了这个闹闹嚷嚷、粗鲁冒失的做风车生意的家伙,而不挑他去发现这只激动人心的苹果呢?否则他就可以使这件事成为一篇风趣横生的即席演说或者一幕喜剧的场景、仪式或背景——从而永远保持令人瞩目的地位。事实上,那位女乘客正带着羡慕的微笑在看着这个可笑的邓博迪或者武邦迪,仿佛认为这家伙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呢!这个做风车买卖的人象他自己的货物样品一般,被尘世吹向太空的风刮得胀鼓鼓的,转个不停。
踌躇满志的邓武迪拿着那只宝贝苹果,陶醉在大伙趋炎附势的注意中,这时,足智多谋的法学家已经想出了一个恢复名誉的计策。
法官梅尼菲那肥胖然而典雅的脸上堆着最有礼貌的笑容,走上前去,从邓武迪手里拿过那只苹果,象是要审查它似的。在他手里,苹果成了第一号物证。
“好漂亮的苹果。”他赞许地说。“不错,我亲爱的邓温迪先生,作为粮秣征收员,你使我们黯然失色。不过我有一个主意。这只苹果将成为美的心灵授予最合适的人选的标志、象征、奖品和纪念。”
除了一个人之外,大伙都喝彩赞同。“嘴皮子真能说,可不是吗?”一个乘客说,同那个开代理行的年轻人相比,他是无足轻重的。
不表态的就是那个做风车生意的人。他发现自己被贬低到一般人的地位上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苹果竟被充公作为标志。他原打算把苹果分开吃掉,然后来个余兴节目,把苹果籽贴在前额上,每一颗代表他所认识的一位年轻小姐。他还打算把其中一颗代表麦克法兰太太。哪一颗苹果籽先掉下来就表示——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苹果这样东西,”法官梅尼菲继续对他的陪审团说,“近代受了委屈,在人们心目中所占的地位不高。事实上,它经常同烹调和商业沾边,以致很难被列为高等水果。古时的情况就不同了。《圣经》、历史和神话中有许多事实可以证明,苹果是水果中的贵族。我们想形容一件特别珍贵的东西时,仍旧说‘眼中的苹果’。我们在成语里可以找到‘银苹果’这个比喻。任何别的果实,无论是树上长的,还是藤上结的,在比喻用法中都没有苹果这么广泛。谁没有听说过和向往过‘赫斯贝里狄斯的金苹果’①?至于苹果的古老声誉的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例子,我想不用我说诸位也已知道了。我们的始祖吃了它,才从善良完美的境界堕落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