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塞普太太客栈旁的几株树下有一条长凳,等南行火车上的乘客打过尖,离开之后,她就坐在那里乘凉。晚饭后,我和佩斯利在那里集合,分头向我们的意中人献殷勤。我们追求的方式很光明正大,瞻前顾后,如果一个先到,非得等另一个也来了之后才开始调情。
“杰塞普太太知道我们的安排后的第一晚,我比佩斯利先到了长凳那儿。晚饭刚开过,杰塞普太太换了一套干净的粉红色的衣服在那儿乘凉,并且凉得几乎可以对付了。
“我在她身边坐下,稍稍发表了一些意见,谈到自然界通过近景和远景所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那晚确实是一个典型的环境。月亮升到空中应有的地方来应景凑趣,树木根据科学原理和自然规律把影子洒在地上,灌木丛中的蚊母鸟、金莺、长耳兔和别的有羽毛的昆虫此起彼伏地发出一片喧嘈声。山间吹来的微风,掠过铁轨旁边一堆旧蕃茄酱罐头,发出了小口琴似的声音。
“我觉得左边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正如火炉旁瓦罐里的面团在发酵。原来是杰塞普太太挨近了一些。
“‘哦,希克斯先生,’她说,‘一个举目无亲、孤独寂寞的人,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是不是更会感到凄凉?’
“我赶紧从长凳上站起来。
“‘对不起,夫人,’我说,‘对于这样一个富于诱导性的问题,我得等佩斯利来了以后,才能公开答复。’
“接着,我向她解释,我和佩斯利菲什是老朋友,多年的甘苦与共、浪迹江湖和同谋关系,已经使我们的友谊牢不可破;如今我们正处在生活的缠绵阶段,我们商妥决不乘一时感情冲动和近水楼台的机会互相钻空子。杰塞普太太仿佛郑重其事地把这件事考虑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周围的林子都响起了回声。
“没几分钟,佩斯利也来了,他头上抹了香柠檬油,在杰塞普太太的另一边坐下,开始讲一段悲惨的冒险事迹:一八九五年圣丽塔山谷连旱了九个月,牛群一批批地死去,他同扁脸拉姆利比赛剥牛皮,赌一只镶银的马鞍。
“那场追求一开头,我就比垮了佩斯利菲什,弄得他束手无策。我们两人各有一套打动女人内心弱点的办法。佩斯利的办法是讲一些他亲身体验的,或是从通俗书刊里看来的惊险事迹,吓唬女人。我猜想,他准是从莎士比亚的一出戏里学到那种慑服女人的主意的。那出戏叫‘奥塞罗’,我以前也看过,里面是说一个黑人,把赖德哈格德、卢多克斯塔德和帕克赫斯特博士①三个人的话语混杂起来,讲给一位公爵的女儿听,把她弄到了手。可是那种求爱方式下了舞台就不中用了。
①赖德哈格德(1856~1925):英国小说家,作品多以南非蛮荒为背景;帕克赫斯特博士(1842~1933):美国长老会牧师,攻击纽约腐败的市政甚力,促使市长改选。
“现在,我告诉你,我自己是怎样迷住一个女人,使她落到改姓的地步的。你只要懂得怎么抓起她的手,把它握住,她就成了你的人。讲讲固然容易,做起来并不简单。有的男人使劲拉住女人的手,仿佛要把脱臼的肩胛骨复位一样,简直叫你可以闻到山金车酊剂的气味,听到撕绷带的声音了。有的男人象拿一块烧烫的马蹄铁那样握着女人的手,又象药剂师把阿魏酊往瓶里灌时那样,伸直手臂,隔得远远的。大多数男人握到了女人的手,便把它拉到她眼皮下面,象小孩在草里寻找棒球似的,不让她忘掉她的手长在胳臂上。这种种方式都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