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心里却明白,自己有多么刻苦就连她也不知道。
“好了,那么,”他说,“对于我的观点呢?你以为我过激,是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等着回答。
“我认为你的观点叫人不安,”她回答。
问题已经得到了回答。灰色的生活阻挡了他,使他忘却了她在试图要求他去工作,而她呢,既已说明了想法,冒了险,也愿意等下一次再要求回答。
她不用等多久。马丁自己也向她提出了问题,想衡量一下她对他的信心。还没满一周双方都得到了回答。马丁向她朗诵了他的《太阳的耻辱》,于是形势急转直下。
“你为什么不肯去做记者?”听完朗诵,她问道,“你这么喜欢写作,我相信你会成功的。你可以在新闻事业上出人头地,享有盛名的。有许多了不起的特约通讯员,薪水很高,全世界就是他们的天地。他们被派到世界各地去,比如斯坦利①,他就被派到非洲的腹地,派去采访教皇,派到无人知道的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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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斯坦利,大约是亨利斯坦利爵士(1841-1907),英国著名的记者和探险家,以在非洲探险著名。
“那么你是不喜欢我的论文么?”他问,“你相信我写新闻还可以,搞文学却不行么?”
“不,不,我喜欢你的文学作品,读起来很有意思。但是我担心有的读者跟不上。至少我跟不上。听起来挺美,可是我不懂得。你的科学词汇我弄不清楚。你是个极端分子,你知道,亲爱的。你明白的东西我们别的人可不明白。”
“我估计叫你不明白的是那些哲学术语,”他能说的就是这句话。
他刚朗读了他所写成的最成熟的思想,情绪火热,听了她的断语不禁目瞪口呆。
“不管写得多么糟糕,”他坚持,“你从中看到了什么东西么?——我指的是思想?”
她摇摇头。
“没有,它和我读过的东西都非常不同。我读过梅特林克,懂得他——”
“他的神秘主义,你懂得?”马丁爆发了出来。
“懂,但是你的话我不懂,看来你是攻击他的。当然,要是强调独创性的话——”
他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打断了她的话,自己却没有说什么。他突然意识到她正在说话,已经说了一会儿。
“说到底你是在玩写作,”她在说,“你确实玩得太久了。已经到了严肃地面对生活——面对我们的生活的时候了,马丁。到目前为止,你只是一个人在生活。”
“你是要想我去工作么?”他问。
“是的,爸爸已经提出——”
“那些我都明白,”他叫了起来,“可我想知道的是你对我是否失去了信心?”
她默默地捏住他的手,眼神迷茫。
“失去了对你写作的信心,亲爱的。”她低声说。
“你读过我许多东西,”他粗野地说下去,“你有什么看法?完全没有希望么?和别人的东西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