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魏宁格(1880-1903),奥地利思想家。他描写的这种模糊的感觉状态是人类和动物所共有的。
他住了口,意识到自己的话已在露丝的理解力之外。
“我相信我不知道这位魏宁格是什么人,”她反驳说,“而你讲起话来又概括得可怕,叫我跟不上。我谈的是编辑资格的问题——”
“我要告诉你,”他插嘴说,“编辑们有百分之九十九主要条件都不合格。他们作为作家都是失败的。不要以为他们愿意放弃写作的欢乐去干那些沉重的伏案工作,或者去做发行或者业务经理的奴隶。他们写作过,但是失败了,于是出现了该死的怪圈:文学的失意者成了看门狗,把守着每一道通向文学成就的大门。编辑、副编辑、编辑助理,为杂志和出版家审查稿件的大部分或几乎全部的人都是想写作而又失败了的人。而决定作品应当或不应当出版的偏偏是他们,偏偏是这些阳光之下芙美众生里最不合格的人——坐在那儿评判着独创性和天才的是他们,是这些已经证明缺少创造性和圣火的人。然后还有评论家,也都是些失败者。别以为他们没有做过梦,没有打算写诗或小说。他们做过的,但是失败了。嗨,平庸的批评比鱼肝油还恶心。不过我对书评家和所谓的评论家的意见是知道的。伟大的评论家是有的,但是像彗星一样稀罕。我若是写作失败了,我可以证明自己从事编辑事业的能力。那里毕竟还有奶油面包,还有果酱。”
露丝机灵,听出了他话里的矛盾,反对起来就更振振有辞了。
“可是马丁,既然那样,既然所有的门都像你所下的结论那样关闭了,伟大的作家又是怎么取得成功的呢?”
“他们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回答,“他们的作品太灿烂,太炽烈,反对的人都叫它们烧成了灰烬。他们是通过奇迹的路成功的,是以一比一手的赌注赌赢了的。他们成功是因为他们是卡莱尔笔下那种遍体鳞伤却不肯低头的巨人。那就是我要做的事。我要做出别人做不到的事。”
“可你要是失败了呢?你还得想到我呀,马丁。”
“我要是失败了?”他盯着她望了一会儿,仿佛她那想法不可思议。然后眼里闪出了聪明的光。“我要是失败,我就去做编辑,让你做编辑的老婆。”
她见他在调皮,眉头便皱了起来——那样子又美丽又可爱,他不禁楼过她就亲吻,吻得她不再皱眉头。
“好了,够了,”她求他,他的阳刚之气迷醉了她,她靠了意志力才挣扎了出来。“我已经跟爸爸妈妈说了。我以前从没坚持自己的意见巨对过他们,这次我可要求他们接受我的意见,我很不孝顺。你知道他们不同意你,但是我一再向他们保证说我永远爱你,爸爸终于同意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从他的事务所开始。他还主动提出,你一上班他就给你足够的薪水,让我们俩不仅能够结婚,而且能在什么地方有一套住房。我觉得他够体贴的了——你觉得呢?”
马丁心里一阵钝痛,感到失望。他机械地伸出手去,想取烟草和纸——可他再也不带那东西了。他只含糊地回答了一句,露丝说了下去:
“不过,坦率地说,我不愿意伤害你——我告诉你这话,是想让你知道爸爸对你的印象——他不喜欢你过激的观点,而且认为你懒。当然,我知道你不懒,相反倒是很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