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到了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回答他,声音那么甜蜜,使得比西的全部心弦都颤动了:
“是的,先生;现在您可以除下蒙眼布条了。”
比西使尽全身之力想看清楚那个嗓音这么甜蜜的女人,是否就是画像上的那个女人,可是他的企图根本不能实现。他只看见面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听从吩咐,除下了蒙眼市条,正在用惊愕的眼光向房间的四周张望。比西心想:
“你这家伙见鬼去吧!”
他试着想用言语或者手势来表达他的思想,可是这两件事对他说来都不可能。那个年轻人走到床边说道:
“哦!现在我明白了。您受了伤,对吗,亲爱的先生?好吧,我们来给您医治一下吧。”
比西很想回答,可是他明白这是办不到的事。他的眼睛在一层冰冷的雾气里游荡,他的十个指头个个刺痛,仿佛有十万根针在穿过它们似的。
刚才说过话的甜蜜嗓音在发问:“这伤势会致命吗?”比西认出就是画中女郎的嗓音,那间话的口气非常哀戚悲痛,还带着关切,使得比西热泪盈眶。那个年轻人回答:
“老实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可是我马上就告诉您。现在,他又昏迷过去了。”
这就是比西能够听明白的一切,他似乎听见女人衣裙走开去的窸窣声。后来他好像感觉到有一块烧红的铁穿透他的胁部,这就使得他剩下的一点知觉完全丧失,他再度昏迷过去。
对比西说来,这段昏迷的时间一共有多长,这是他后来所无法确定的。
等到他从睡眠中醒过来时,他只觉得一阵冷风吹拂着他的脸,粗野而难听的说话声刺激着他的耳朵;他睁开眼睛想看一看是不是挂毯上的人物同天花板上的人物吵起嘴来了,他希望那幅画像依然在那里,他就转过头来向四周张望。可是挂毯没有了,天花板不见了,那幅画像也完全消失了。比西的右边是一个穿灰衣服的男人,胸前围着一条白围裙,撩起来系在腰部,上面血迹斑斑;他的左边是一个热内维埃芙会的教士,他正在抬起比西的头;比西的面前,是一个老太婆在喃喃地祈祷。
比西游移不定的限光不久就停留矗在巫立在他前面的一块大石板上,为了量一量石板的高度,他把眼睛一直朝上望去,他马上就认出那是圣殿修院[注],它的有城墙和塔楼掩护的主塔;在圣殿修院上面,寒冷的天空泛着白色,被初升的太阳微微染上一点金黄色。
比西简直可以说是躺在街道上,或者正确点说是躺在一道壕沟的边缘上,这道壕沟就是圣殿修院的壕沟。
比西说道:“啊!多谢各位好心把我搬到这里来。我需要呼吸些新鲜空气,诸位尽可打开窗户让我吸个够,我宁愿躺在那张金线嵌花白锦缎的床上,而不愿睡在光秃秃的地上。这些话不说也罢,在我的口袋里,有大约二十个金埃居[注],如果你们还没有取来作报酬——你们这样做也是对的,那么就请你们拿走吧,朋友们,拿走吧。”
穿围裙的屠夫说道:“贵族老爷,并不是我们好心把您搬到这儿来,您是自己躺在这里的,一点不假,天蒙蒙亮时我们经过这里,就发现您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