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爱德华不得而知,因为他没有同家里任何人联系过。他收到露西的信不到二十四小时,就离开了牛津,心里只有一个目标,要取最近的路赶到巴顿,因而没有闲情逸致去考虑与那条路上没有紧密联系的行动安排。他与达什伍德小姐的命运不落实下来,他什么事情也不能干。他如此刻不容缓地追求这一命运,这就可以推想,尽管他—度嫉妒过布兰登上校一—尽管他对自己的估价比较谦虚,谈起自己的疑虑比较恳切,但是整个来说,他并不期待他会受到冷遇。但实际上,他偏说他确实是这么期待的,而且说得那么娓娓动听。不过他一年以后这话会怎么说,那就只得留给做夫妻的去想象。
露西早先让托马斯给她们捎来个口信,这当然是个骗局,旨在恶意中伤爱德华,对此,埃丽诺看得一清二楚。至于爱德华自己,他现在彻底看透了露西的本性,他毫不迟疑地相信,她性情邪恶乖戾,再卑鄙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虽然他甚至早在认识埃丽诺之前,就从她的一些见解中看出了她的无知和狭隘,但他把这些缺陷都归咎于缺乏教育的结果。直至收到她最后一封信之前,他一直认为她是个和蔼善良的姑娘,对她一片深情。只是因为抱有这种信念,他才没有结束这起婚约,虽然早在他母亲发现后对他大发雷霆之前,这门亲事就一直是他烦恼和悔恨的根源。
“当我被母亲抛弃,看来孤立无援的时候,”爱德华说,“我认为不管我的真实感情如何,我有义务加以克制,让她选择是否继续保持婚约。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任何人的贪心和虚荣心,而她又如此诚恳、如此热切地坚持要与我同甘苦,共命运,这叫我怎么能设想,她的动机不是出自纯真无私的爱情呢?即使现在,我也无法理解她出于什么动机,或者说她幻想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偏要委身于一个她丝毫也不爱慕的人,而这个人不过只有两千镑的财产。她无法预见,布兰登上校会赠送我一份牧师俸禄。”
“她是无法预见,不过她也许在想:说不定会出现对你有利的情况。你家里人也许迟早会发发慈悲。无论如何,继续婚约对她并无损害,因为她已经证明,这既不束缚她的意向,也不束缚她的行动。这当然是一门很体面的亲事,很可能取得亲友们的体谅:如果不能出现更有利的情况,那她嫁给你总比独身要好。”
当然,爱德华马上认识到,没有什么事情比露西的行为更自然了,也没有什么事情比她的动机更昭然若揭。
埃丽诺严厉责备爱德华,就像女人总是责备男人行为轻率(而这种轻率又抬高了女人的身价),说他在诺兰同她们共处了那么长时间,他应该感到自己的反复无常,“你的行为当然是非常错误的,”她说,“因为─—且不说我自己有什么看法.我们的亲属都因此而产生了错觉,异想天开地期待着一些照你当时的处境来看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爱德华只好推说自己太无知,误信了婚约的力量。
“我头脑真够简单,以为我和别人订有婚约,同你在一起不会有危险。只要想到婚约,就能使我的心像我的尊严一样圣洁无恙。我感到我爱慕你,但我总对自己说,那只不过是友情而已。直到我开始拿你和露西进行比较,才知道我走得太远了。我想,从那之后,我不该继续赖在苏塞克斯不走,后来我甘愿呆在那里的理由不外乎是这样的:危险是我个人的,除我自己之外,我并不损害任何人。”
埃丽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爱德华高兴地听说,布兰登上校即将光临乡舍,说真的,他不仅想跟布兰登深交,而且想趁机让他相信,上校要把德拉福的牧师职位赠给他,对此他再也不感到不愉快了。他说:“我当时很不礼貌地道了声谢,他现在一定会以为,我一直没有宽恕他要送我这份俸禄。”
现在,他感到惊讶,他居然从未去过那个地方。不过,他以前对这件事太不感兴趣,现在能对那儿的住宅、花园、土地、教区范围、土质状况以及什一税率有所了解,完全归功于埃丽诺。她从布兰登上校那儿听到大量情况,而且听得非常仔细,因而对此事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