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培养他们,”他带着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道,“尽量不像我——感情上、行动上、身份上,一切都不像我。”
“得啦,得啦,爱德华,这只不过是你目前意气消沉的流露。你心情抑郁,以为凡是和你不一样的人一定都很幸福。可是你别忘记,有时候与朋友离别的痛苦谁都感觉得到,不管他们的教养和地位如何。你要看到自己的幸福。你只需要有耐心——或者说得动听一些,把它称之为希望。你渴望独立,你母亲总有一天会成全你的。这是她的义务,现在是,将来还是。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把不让你忧郁不乐地虚度青春视为她的幸福。几个月的工夫会带来多大的变化啊!”
“依我看,”爱德华回答,“再过多少个月也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
他的这沮种丧心情虽然难以向达什伍德太太言传,却在接踵而来的分别之际,给她们大家带来了更多的痛苦。特别是给埃丽诺留下的痛苦,需要付出很大努力,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加以克服。不过,她决心克制住这预感情,在爱德华走后不要显得比其他人更难过,因此她没有采取玛丽安在同样情况下采取的审慎办法:一个人闷声不响、无所事事地呆着,结果搞得越来越伤心。她们的目标不同,方法各异,但都同样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爱德华一走,埃丽诺便坐到画桌前,整天忙个不停,既不主动,提起他的名字,也不有意避而不提,对于家里的日常事务几乎像以前一样关心。如果说她这样做并未减少她的痛苦,至少没有使痛苦无谓地增长起来,这就给母亲和妹妹们免除了不少忧虑。
玛丽安觉得,就如同她自己的行为不见得错到哪里一样,她姐姐的行为纵使与她的行为截然相反,也不见得值得称赞。如何看待自我克制,她觉得是再容易不过的:若是感情强烈的话,这是不可能的;要是心情镇定的话,也没有什么好称道的。她不敢否认她姐姐的心情确实是镇定的,虽然她羞于承认这一点。她自己感情之强烈,已表现得十分明显,因为她仍然喜爱和尊重她那位姐姐,尽管这事有些恼人。
埃丽诺虽然没有把自己同家里的人隔离开来,没有执意避开她们独自走出家门,也没有彻夜不眠地冥思苦想,但她每天都有些闲暇思念一番爱德华,回顾一下他的一举一动,而且在不同的时间,由于心境不同,采取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有温柔,有怜惜,有赞同,有责怪,有疑虑,真是应有尽有。也有不少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和妹妹们不在跟前,至少是因为她们在忙碌什么要紧事,大伙儿不能交谈,那么孤独的效果就要充分显现出来。她的思想必然要自由驰骋,不过她也不会往别处想。这是如此富有情趣的一个问题,其过去和未来的情景总要浮现在她的眼前,引起她的注意,激起她的回想、遐想和幻想。
爱德华离去不久的一天早晨,她正坐在画桌前出神,不料来了客人,打断了她的沉思。碰巧只她一个人在家,一听到屋前绿茵庭院入口处的小门给关上了,便抬眼向窗口望去,看见一大伙人朝房门口走来。来客中有约翰爵士、米德尔顿夫人和詹宁斯太太;此外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她从未见过,她坐在窗口附近,约翰爵士一发觉她,便让别人去敲门,他径自穿过草坪,埃丽诺只好打开窗子同他说话。其实门口与窗口之间距离很近,站在一处说话另一处不可能听不到。
“喂,”爵士说,“我给你们带来了两位稀客。你喜欢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