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父亲的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父亲照相的地点似乎是在一栋学校大楼旁。他一只脚自信地踩在长凳上,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上面,体形不算出众,但看上去很顺眼,中年后他的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如果照片是彩色的,他那光滑的头发在阳光下必定是古铜色的。我知道这一点,只是因为父亲跟我描述过一次。从我有记忆开始,我认识的父亲是白头发的。
“那天晚上在伊斯坦布尔,我在思考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首先,我第一次看到一张死去的脸复活了。其次,死去的图书管理员看到了我,又消失了,这让我觉得难以保证公文包里的文献资料的安全。想到这家伙渴望得到我们复制的地图,我当然也不敢冒险打瞌睡。他在图书馆里为了那份地图,跳起来要掐死海伦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在时间的流逝中睁大双眼,那么,还有一张熟睡的脸离我不远——但也不太近。我坚持要海伦睡在我床上,我自己则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我隐隐感到她也害怕,从她那里飘来一缕的恐惧会比另一个女人吓得哭泣起来更让我害怕,我的神经骚动起来。也许,让我无法闭上眼睛的还有她通常挺直而高傲的身躯显出了慵懒和柔软,还有她一直显出的坚定。
“还没到六点,已经有一阵浓咖啡的味道从屋里某个地方飘出来。图尔古特坐在一张绣花椅子上,腿上摆着一个活页夹。
“‘啊,我一想到有事告诉你们,就待不住了。’
“‘我也有事告诉您,’我闷闷地说。‘您先说吧,博拉博士。’
“‘图尔古特,’他心不在焉地纠正我。‘瞧这里。’他开始解开活页夹的绳子。‘你们已经见过我在档案馆做的复本,我还收集了弗拉德在世时以及他死后发生在伊斯坦布尔的各种事件的资料。’
“他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些资料提到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神秘事件、死亡和关于吸血鬼的谣言。我还从所有可以找到的书上收集关于瓦拉几亚龙之号令的记载,不过昨晚没有新的发现。后来,我打电话给我的朋友塞利姆阿克索。他不在大学工作,是个书店老板,不过很有学问。在伊斯坦布尔,对书的了解,尤其是讲述我们城市历史和传奇方面,没人能比得上他。我要他为我找找十五世纪后期在伊斯坦布尔是否埋葬了任何来自瓦拉几亚的人,或这里有没有与瓦拉几亚、特兰西瓦尼亚或龙之号令多少有联系的墓地,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行。我还给他看了我的地图复本和我的龙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对他说,您认为那些图形代表了一个地点,即刺穿者的墓地。’
“‘我们一起翻看了许许多多有关伊斯坦布尔的史料,看了旧印刷品,看了他在许多图书馆和博物馆做的笔记和复本。塞利姆阿克索非常勤奋,伊斯坦布尔的故事是他生活的全部。终于,我们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一封信——收在一本十五、十六世纪苏丹的宫廷大臣和帝国许多边远地区的信札集中。塞利姆阿克索告诉我,他是从安卡拉的一位书商那里买到这本书的,这本书他没见过第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