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丘克侧着身子从她身边挤进去。身后响起了冰冷的铁门锅的铿锵声。低矮的房间里,点着一盏小油灯,桌旁坐着一个不很年轻的、穿军装的人。他眯缝着眼睛上下看了看来客,便站起身来,抑制着内心的欢乐,把手伸给本丘克。
“从哪儿来?”
“从前线。”
“是吗?”
“你瞧这……”本丘克笑了笑,接着用手指头尖触了触穿军装人的皮带,声音含混地问:“有空房间吗?”
“有,有。请到这边来吧。”
他把本丘克领到一个更小的房间里;没有点灯,让他坐到椅于上,关好邻室的门,拉上窗帘,说:“你在那儿的工作完全结束啦?”
“完全结束啦。”
“那儿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准备好啦。”
“弟兄们都可靠吗?”
“那当然啦。”
“我看,你还是先脱掉衣服,然后咱们再谈。把大衣给我。我马上给你端洗脸水来。”
本立克俯身在一个发绿的铜盆里洗脸的时候,穿军装的人抚摸着剪得短短的头发,疲倦地小声说:“现在他们比我们强大得多。我们当前的工作就是壮大自己的队伍和扩大我们的影响,不断地揭露战争的实质。我们一定会壮大起来——这一点,你可以深信不疑。他们每失一分,我们就一定增加一分。成年人比小孩子固然要强大,但是等到这个成年人开始衰老,变弱的时候,那么这个小伙子就会取而代之。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衰老瘦弱,而且还会看到整个机体日益加剧的瘫痪。”
本丘克洗完脸,用一条粗硬的麻布手巾擦着脸,说:“我离开前方时曾对军官们说出了我的观点……你知道吧,简直好笑极了……在我离开以后,他们当然会搜查机枪手们,也许有一两个弟兄会受审判,但是他们既然拿不出任何证据,能拿他们怎么样?我希望把弟兄们分散到各个部队去,这样对我们很有利;这些人会使土壤肥沃起来……噢,那儿的弟兄们太好啦!简直都像火石一样坚强。”
“我收到了司捷潘的一封信。他要求派个懂得军事的小伙子去。你到他那儿去吧,不过怎么弄到证件呢?弄得到吗?”
“他那儿有什么工作可做?”本丘克问道,踮着脚尖,把毛巾挂在钉子上。
“训练小伙子们。可是你怎么总长不高呢?”主人笑着问。
“没有必要,”本丘克挥了一下手说。“特别是我现在的工作性质。我应该长得像豌豆荚儿那么大,不惹人注意。”
他们一直谈到黎明。过了一天,本丘克换过衣服,化了装,简直认不出来了,带上第四四一奥尔尚斯基团的士兵尼古拉乌赫瓦托夫注有因胸部受伤完全退役的证件,离开了市镇,向火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