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段往事,利斯特尼茨基总是不寒而栗,他激动地用新的眼光打量着哥萨克们的脸,想道:“难道这些人有一天,真会也那样一转身,向我们冲过来,而且除了死亡以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制止他们了吗?”当他的视线与这些疲惫。充满仇恨的目光相遇时,便得出肯定的结论:“他们会向我们冲过来的!”
和去年相比,哥萨克的情绪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甚至连唱的歌曲也变了——都是些在战争中诞生的、音调阴沉。凄凉的歌曲;利斯特尼茨基走过连队驻扎的那间工厂的宽敞板棚时,经常听到一支忧郁的。无限哀伤的歌曲。总是由三四个人合唱这支歌、一个伴唱的中音唱出非常清脆有力的音凋,它掠过浓重的低音部,颤抖着向高处拔去:噢,我出生的故乡,我再也见不到你。
在清晨的花园里我再也见不到黄莺,听不到黄莺的歌唱。
你呀,亲爱的妈妈,不要为我过分悲伤。
亲爱的妈妈,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死在战场上。
利斯特尼茨基停下脚步,倾听着,觉得歌曲朴素的忧伤情调有力地感染了他。仿佛在他那跳得越来越快的心上拉起一根绷得紧紧的琴弦,音色深沉的伴唱中音在不断挑动这根琴弦,使它痛苦地颤抖。利斯特尼茨基仁立在离板棚不远的地方,凝视着秋天黄昏的阴云,不禁热泪盈眶,刺得眼皮麻酥酥、甜滋滋的。
我驰骋在野外的空地上,我心里预感到,噢,我心里预感到,我的心在预言——漂亮的小伙子再也回不了故乡。
低音部还没有唱完最后的字句,但是伴唱已经掠过低音部扶摇直上,他的声音就像高翔的白胸脯野雁的翅膀,颤动飞扬,召唤着同伴,匆匆地述说起来:铅弹在飞响,射进了我的胸膛。
我倒在战马的脖子上,血洒在黑色的马鬃上……
在休整的日子里,利斯特尼茨基只听到过一首歌词令人振奋、鼓舞的哥萨克民歌。傍晚散步的时候,他走过板棚,听到一阵醉醺醺的谈话声和哄笑声。利斯特尼茨基猜出,这是到涅兹维斯卡镇去领物品的军需中士从那里带回私酿的白酒,在招待哥萨克们。喝得醉醺醺的哥萨克们正在争论什么,哈哈笑着。利斯特尼茨基散步回来,老远就听到了阵阵雄壮的歌声和粗扩、刺耳、但却很流畅的口哨声: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就不知道什么是恐怖。
白天我们浑身湿淋淋,夜里战兢兢,整夜都不能入梦。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口哨像潺潺的流水声,盘旋直上。突然,响起了至少也有三十人的同声合唱,吞没了口哨声:野外的空地上,每天每夜,时时刻刻,都是恐怖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