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萨克们卷好烟,抽了起来。黑色的烟斗烟叶的劲头很大,直冲脑子。
“他的枪呢?”下士拼命抽着烟,问道。
“在这儿,”“锅圈儿”指了指自己背上绕着的一条密针缝纫的黄皮带说。
“应该把他送到连部去。司令部一定非常需要‘舌头’。谁押送他去呀,弟兄们?”下士被烟呛得咳嗽着,用黯淡的眼睛打量着哥萨克们问道。
“我去,”“锅圈儿”应声答道。
“好,去吧。”
看来,俘虏明白了谈话的内容,勉强、可怜地苦笑起来;他竭力抑制着自己,忙乱地翻腾着衣袋,把揉碎的、泛潮的巧克力糖塞给哥萨克。
“我是罗西人……是罗西人……不是奥地利人!”他滑稽地做着手势,含糊不清地说着,还在把揉碎的、香喷喷的巧克力糖塞给哥萨克们。
“还有什么武器没有?”下土问他。“你别唠叨了,反正我们也听不懂。有手枪吗?啪啪响的玩意儿有吗?”(下士做了个扳枪机的手势。)
俘虏拼命地摇起脑袋。
“不有!不有!”
他很情愿地叫他们搜查自己,胖乎乎的脸颊直哆嗦从撕破了膝盖的马裤里流出血来,露出了粉红色身体上的一块探伤。他用手绢包扎着伤处,皱起眉头,嘴唇不断地吧嗒着,不停地说着……他的军帽丢在死马旁边,他请求准许他去拿毯子、军帽和笔记本;因为日记里面夹着他亲人的照片。下土竭力想要听懂他的话,但是怎么也不行,就失望地摆了摆手,说道:“押走吧!”
“锅圈儿”从科舍沃伊手里牵过自己的马,骑上去,整理着步枪的皮带,用手一指,说道:“走吧,老总,你也算个他妈的战士!”
他的笑脸鼓舞了俘虏,他也笑了起来,和马并排走着,甚至还亲呢地用手巴掌拍了拍“锅圈儿”的干硬靴筒。“锅圈儿”严厉地推开他的手,勒紧了马缰绳,让他走到前面去。
“走,妈的!你还要开开玩笑!”
俘虏负疚地急忙向前走去,已经老老实实走起来,不时地回头看看留在原地的哥萨克,那淡白的卷发调皮地在脑袋顶上竖着。留在葛利高里记忆的正是这个样子——披着膘骑兵绣花军服,灰白的卷发直立着,迈着坚定、好看的步子。
“麦列霍夫,去把他的马鞍子卸下来,”下士命令说,惋惜地朝已经烧着手指头的烟头上啐了一口唾沫。
葛利高里卸下了死马身上的鞍子,不知道为什么拣起了那顶落在不远地方的军帽。闻了闻帽里,一股廉价肥皂和汗臭的刺鼻气味。他右手提着马鞍子,左手小心地擎着骠骑兵的军帽。哥萨克们蹲在松树下,在鞍袋里乱翻着,观看着这种没有见过的马鞍子的式样。
“他的烟丝很好,应该跟他要一点儿,再卷根烟抽抽,”西兰季耶夫惋惜地说。
“是啊,对的总归是对的,烟丝是不错。”
“好像很香甜,就像奶油顺着喉咙向下流似的……”下士一想起那美味,就叹了口气,咽了一口唾沫。
过了几分钟,松树后面露出一个马脑袋。“锅圈儿”回来了。
“怎么啦?……”下士大吃一惊,跳了起来。“你把他放走了?”
“锅圈儿”摇晃着鞭子,骑马走过来,他下了马,舒展着肩膀,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