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景和打仗毫不相于。”
“大概是学生们在捣乱。”
“这种事情咱们总是知道得最晚。”
“就像跟日本人打仗的时候一样。”
“给儿子买了马没有?”
“用不着预先……”
“这是瞎说!”
“可是跟谁打仗啊?”
“跟土耳其打仗是为了争大海。可大海是分不开的呀。”
“那有什么难分的?就像咱们分草一样,把大海分成一块一块的,你就分吧!”
谈话开始变成开玩笑,老头子们也就渐渐散去了。
短暂的割草时节正等待着人们,顿河对岸的各种草都已经开完了花,那都是些没有一点香气儿的病弱的草,不像是草原上的草。同是一样的土地,可是草吸收的养分各不相同;山岗后的草原是上等黑土地,像脆骨一样:牲口群跑过去——连个马蹄印都看不见;坚硬的土地,长出来的草也肥壮、芳香,齐马肚子那么高;但是在顿河边上和顿河对岸,却是一片潮湿的松软的土地,长的全是些不很茂盛。没有用处的矮草,有的年头,连牲日都讨厌吃这些草。
全村一片磨镰刀的声音,耙子也都刨光了,妇女忙着给割草的人送克瓦斯,但是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惊动全村的事情:镇警察局长和检察官一同来了,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满嘴黑牙、穿着制服的瘦弱的军官;他们找到了村长,会同几个见证人,径直就到斜眼卢克什卡家里去了。
检察官手里拿着一顶有帽徽的帆布制帽。大家都顺着街道左边的篱笆走去,太阳斑斑点点地照在小路上,侦察员一面用他那沾满尘土的皮鞋踩着篱笆的影子,一面对那个像公鸡似的往前跑着的村长说:“那个外来户施托克曼在家吗?”
“在家,阁下。”
“他做什么事情!”
“这谁都知道,他是一个手艺人……整天都在挫啊、刨啊。”
“你没有注意他有什么活动吗?”
“一点也没有。”‘警察局长一面走着,一面用手指头去挤眉毛中间的粉刺;他累得直喘气,呢于制服热得他满身是汗。矮小的黑牙齿军官用一根草茎剔着牙齿,眼边柔软的红褶子皱了起来。
“哪些人常上他家去?”检察官拦住向前跑的村长,问道。
“是,常有人去。他们有时候玩牌。”
“是些什么人?”
“多半是磨坊里的工人。”
“究竟是些什么人?”
“机器匠、磅秤工、磨粉工人达维德卡,还有几个咱们的哥萨克也常去。”
检察官站住了,用帽子擦着鼻梁上的汗,等着落在后面的军官。他用手指头摸着军官制服上的钮子,对军官说了些什么,然后用手指头招呼了一下村长。村长踮起脚尖,拼命抑制着气喘,跑了过来。他的脖子上一道道的紫筋鼓胀起来,哆嗦着。
“带两个人把他们抓来。押到村公所,我们随后就到。明白吗?”
村长挺直身子,上身的肉都松了下来,镶蓝带的制服硬领上凸起了一道粗筋,他哼了一声,向后退去。
施托克曼只穿着一件敞着领子的衬衫,背朝门坐着,正用手锯在镶面板上锯一道弯弯曲曲的花纹。
“请您站起来。您被捕啦。”
“怎么回事!”
“您住两间房子吗?”
“是的。”
“我们要搜查您的家。”军官的刺马针在门口的踏脚毡上挂了一下,走到小桌前,眯缝着眼,顺手拿起一本书来。
“请您把这个箱子的钥匙给我。”
“我犯了什么罪,检察官先生?……”
“我们等会儿再跟您谈。证人,过来!”
施托克曼的妻子从另外一间屋子里探头看了看,检察官和文书都走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