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主人用手指头在背后划着写字台的桌面问道。
“我来问问……”米吉卡仿佛扎进了一片杀眼睛的冰冷的粘液中,冷得直哆嗦,他耸了耸肩膀,继续说下去,“也许,您愿意把丽莎韦塔嫁给我吧?”
失望、怨恨和胆怯使米吉卡的惊慌的脸上冒出了小汗珠,就像旱天的露水一样。
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的左眉毛颤动着,上嘴唇也在哆嗦。他伸长了脖子,向前探着身子:“什么?……什——什——么?……混——蛋!……滚出去!……我把你送到村长那儿去!唉,你这个狗崽子!涡——害——精!
他这样大喊大叫,反而使米吉卡鼓起了勇气,注视着涌上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脸颊上的紫色红晕。
“请您不要生气……我是想补救我的过错。”
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滚动着因为充血和流泪而肿胀起来的眼睛,拿起一个笨重的生铁铸的烟灰缸,朝着米吉卡的脚扔去。烟灰缸向上一跳,正打在米吉卡的左膝盖骨上,但是他坚强地忍住疼痛,用力推开门;由于屈辱和疼痛,他变得更加粗野地呲着牙大声喊道:“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随您的便好啦,我可是诚心诚意……谁还会要她这样的破货?我是想保全她的名誉……要知道,谁会去拣一块啃过的骨头?连狗都不愿意吃。”
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把一块揉皱的手绢放到嘴唇上,紧跟着米吉卡走出来。他挡住了通到大门口去的道路,于是米吉卡便跑到院子里去。这时候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向站在院子里的车夫叶梅利扬挤了挤眼。就在米吉卡打开栅栏门上闩得很牢的铁闩的时候,四条解开链子的恶狗,从板棚后面冲了出来,一看见生人,就在扫得干于净净的院子里散开了。
一九一零年,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从下诺夫戈罗德的集市上带回来一对小狗:一公一母。都是黑色,卷毛,大嘴。一年以后,就长得像一周岁的小牛犊那么高了;起初,它们撕扯那些路过莫霍夫家院的妇女们的裙子,后来竞学会把妇女按倒在地、咬她们的大腿,直到把潘克拉季神甫的一只小牛犊和阿捷平的两只阔猪咬得半死以后,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才吩咐把它们锁起来。只在夜间和每年一次春天交配的时候,才把它们放开。
米吉卡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脸来,跑在前面的那条名叫“歌手”的狗,已经把前爪搭到他的肩膀上,牙齿咬住了棉上衣,就紧闭上嘴,死也不松口。四条狗一拥而上:撕他的衣服,拖着他走,每只都把身子躬得像个大黑球一样,在他身边打转儿。米吉卡用手来抵挡,竭力使自己不跌倒在地上。匆忙中,他看见叶梅利扬叼着直冒火星的烟斗,向厨房里走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那扇油漆的门。
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站在台阶的角上,背靠着雨水管,紧攥着长满了光亮硬毛的小拳头。米吉卡摇晃着拉开门闩,他那两条血淋淋的腿后,还紧跟着狂吠的、散发着热烘烘的恶臭的群狗。他掐住了“歌手”的喉咙——把它掐死了。几个过路的哥萨克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从其余三只狗的袭击中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