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门,跟你说哪!”院子里的人们在叫喊。
门敞开以后,有五个武装的哥萨克冲进了堂屋。
“谁在你这儿住宿?”其中一个脸冻成铁青色的哥萨克艰难地翕动着冻僵的嘴唇问。
“难民。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也不回答主人的问话,闯进了内室,喊道:“喂,你们这些家伙!睡得满舒服呀!立刻从这儿滚开!现在这儿要驻军队啦。起来,起来!快点儿,不然,我们立刻就把你们赶出去!”
“你是什么人,于吗这样大喊大叫?”葛利高里睡意朦胧,沙哑地问,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叫你看看我是什么人!”一个哥萨克朝葛利高里走过去,在煤油灯昏暗的光亮里,乌黑的手枪筒在他的手里闪着暗淡的光泽。
“你真够伶俐……”葛利高里稳住他说,“好吧,把你的小玩意儿给我吧!”他一把抓住哥萨克的手腕子,使劲一攥,哥萨克哎呀叫了一声,手指头松开了。手枪轻声落在草垫于上。葛利高里推开哥萨克,弯腰捡起了手枪,放进口袋,然后镇静地说:“现在咱们来谈谈吧。你是哪个部队的?像你们这么机灵的人还有多少?”
哥萨克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清醒过来以后,大声喊叫:“弟兄们!到这儿来!”
“葛利高里走到门口,站在门当中,背靠在门框上说:”我是顿河第十九团的中尉。小点声!别大喊大叫!这是谁在那儿哇哇地叫呀?亲爱的乡亲们,折腾够了吧?你们要把谁赶出去呀?这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权力呀?好,现在给我开步走,离开这儿!“
“你叫嚷什么呀?”一个哥萨克大声说。“什么样的中尉我们都见识过!怎么,难道叫我们睡在院子里吗?快把屋于腾出来!上级是这样命令我们的——把所有的难民都从屋子里赶出去,你们明白吗?看你,嚷嚷个没有完!你们这号人我们见得多啦!”
葛利高里径直朝说话的那个人走去,咬着牙傲慢地说:“你还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呢。你想变成两个傻瓜吗?我来变给你看!你往后退什么呀!这不是我的手枪,这是我才从你们的人手中缴来的。哪,你还给他,趁我还没有动手揍你们,赶快从这儿滚出去,不然,我立刻就把你们身上的毛都拔下来!”葛利高里轻而易举地把哥萨克扭过身去,推到门口。
“教训他一下,好吗?”一个脸裹在驼绒风帽里的强壮的哥萨克迟疑不决地问。他站在葛利高里身后,仔细打量着他,倒动着两脚,缝着皮底的大毡靴咯吱咯吱直响。
葛利高里转过脸,正对着他,已经忍耐不住攥摄起了拳头,但是哥萨克却举起一只手,很和气地说:“你听我说,老爷,也许还可以称呼你别的什么的;你等等,别磨拳擦掌的!我们走,不跟你斗。不过如今这样的时候,你也不要把哥萨克们逼得太甚啦。马上又是一九一七年那样的时代啦。如果碰上些冒失鬼,他们不仅会把你变成别说是两个,就是五个傻瓜也容易得很!我们看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军官,而且,听你说话,我觉得你是从我们这样的人中爬上去的,那你现在还是检点些儿好,不然,你会倒霉的……”
那个被葛利高里缴过手枪的哥萨克愤怒地说:“你别给他唱颂歌啦!走,咱们到隔壁去。”他头一个往门口走去,在走过葛利高里面前的时候,斜了他一眼,遗憾地说:“军官老爷,我们不想跟你斗啦,否则,我们早就送你上天堂啦!”
葛利高里藐视地撒了撇嘴说:“你何不把自己先送上天堂呢?趁我还没有扒你的裤子,赶快走吧,走吧!真是个好汉!可惜我把手枪还给你啦,像你这样的冒失鬼,是不配挎手枪的,只配挂一把羊毛梳子!”
“走吧,弟兄们,叫他见鬼去吧!不动他,也就不会放臭味儿啦!”一个没有参加谈话的哥萨克好心肠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