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等会儿就什么都明白了。好,我找到团长,把事情的经过都报告了他,可是他哈哈笑起来,说:‘济科夫,既然你也打过他,就用不着生气啦,他执行纪律是很正确的。是个很优秀、很有学问的军官。’我就这样从他那儿回来了,可是我心里想:‘你把这个优秀的军官用绳子挂在自个儿的脖子上当十字架吧,我可不愿意跟他在一个连里共事啦!’我就要求把我调到别的连去,——依然毫无结果,没有调成。这时候我就想好要离开队伍。可是怎么能离开呢?我们撤到附近的后方休整一个星期,这时候鬼又迷住我啦……我想:我要是染上点儿淋病就行啦,那我就可以到军医站去检查,马上就要撤退啦,问题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解决啦。于是我就于起我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情,——开始追起娘儿们来,仔细地观察,专找看上去有那种病的女人。可是你怎么能认得出来呢?她们的脑门上又没有写着她们是有病的,这真是伤透脑筋啦!”普罗霍尔使劲啐了一口,仔细谛听了一下——是不是妻子回来了。
葛利高里用手巴掌捂着嘴,掩藏笑脸,——眨着笑得眯缝到一起的眼睛.问道:“染上病了吗?”
普罗霍尔眼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忧郁、安详,就像一条活到年纪的老狗的目光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以为病就那么容易染上吗?你不想得病,风都能把病吹到你身上,可是等你想得病了,它却销声匿迹,哪儿也找不到,就是满街吆唤也别想吆唤出来!”
葛利高里扭开身子,无声地笑着,然后把手巴掌从脸上拿下来,断断续续不连贯地问:“看在基督的面上,你别叫人心急啦!到底染上了没有啊?”
“你,当然啦,觉得可笑得很……”普罗霍尔委屈地说。“幸灾乐祸是可耻的,我是这样看的。”
“得啦,我也并没有笑呀……后来呢?”
“后来我就追求房东的女儿。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姑娘——也许比我说的年轻点儿。满脸粉刺,那长相嘛,一句话——够瞧的啦!据邻居们说,不久以前她常常去看大夫。我想:‘跟这家伙一定能染上病!’于是我就围着她转哪,转哪,简直像只小公鸡,大献殷勤,说些各种各样的肉麻话……这些话我是从哪儿学来的,连自个儿也不明白!”普罗霍尔负疚地笑了笑,甚至由于想起这段风流韵事,稍微高兴了一点。“我还答应娶她,还说些别的胡话……最后,我终于把她引诱上手,大功告成了,可是这时候她突然哭起来啦!我东劝西劝,问她:‘也许你有脏病吧,这没有关系,这反而更好。’而我自个儿也很害怕:深更半夜,如果正好有人听到我们的声音,跑到糠棚里来,可就糟啦。我劝她说:‘别哭啦,看在基督面上!你就是有脏病——也不用担心,因为我太爱你啦,所以什么也不顾了!’而她却说:‘我亲爱的普罗申卡!我一点儿病也没有。我是个贞洁的姑娘,我是害怕——这会疼得我叫出声来。’唉,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你也许不会相信,我一听到她讲的这些话——立刻就一身冷汗!我想:‘主耶稣啊,怎么都叫我碰上啦,怎么这么倒霉呀!……’气得我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我问她:‘该死的东西,你干吗要往大夫那儿跑呀?你干吗要骗人呀?’她说:‘我去大夫家,是拿擦脸的药。’我大失所望,对她说:‘起来,给我滚!你这个可恶的反基督的坏蛋!我用不着你的贞洁,我也不要娶你啦!”“普罗霍尔更生气地啐了一口,不高兴地继续说:”我是前功尽弃。回到屋子里卷起行李,当天夜里就搬到另外一家去住了。后来,经弟兄们指点,我才达到了目的。不过这回我干得很干脆,我问她:’你有脏病吗?‘她说:’有一点儿。‘我说:’行啦,我也用不了一普特。‘给了她二十卢布的克伦斯基票子,第二天我就自豪地带着自己的成就,跑到军医站去,从那儿直接回家来啦。“
“你没有骑马回来吗?”
“怎么能不骑马呢?我骑着马带着全副武装回来的啊。弟兄们把马给我送到了军医站。不过问题不在这里;你给我参谋参谋:我该怎么对我的婆娘说呀?要不,最好别造孽,到你家里去过一夜算啦?”
“用不着,见你的鬼!就在家里过夜吧。说是受伤啦。有绷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