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管他的品格怎样呢,只要他有点儿身份就行。而且说实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土耳其人,我脸上可是有点儿不光彩。总要门当户对嘛……”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在床上折腾着,骄傲地说道。
“是一个勤俭的人家,家境也还富裕……”妻子小声地说着,紧靠到丈夫的结实的脊背上去,温存地摸着他的胳膊。
“唉,妈的,离我远点儿行不行!简直把我挤得一点地方都没有啦……你为什么总像摸怀孕的母牛那样摸我呀?娜塔莉亚的事随你便好啦。你就是把她嫁给个秃尼姑也行!”
“应该爱惜自己的孩子嘛。别的不管——穷富也不要管啦……”卢吉妮奇娜在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毛烘烘的耳边嘶哑地说。
他把两腿搭在一起,紧靠着墙,呼噜响得像是睡着了似的。
媒人重又来临,把他们弄得个措手不及。教堂的弥撒完以后,那帮说媒的又坐着马车来到他家大门口了。伊莉妮奇娜踏在踏板上,差一点把马车压翻,而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却像只公鸡一样,从坐位上一跃而下;虽然把腿碰了一下,但是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英姿勃勃地瘸着腿朝上房走去。
“他们来啦!魔鬼把他们又送来啦!”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向窗外张望着,惊叫道。
“我的天呀,我刚做完饭,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女主人哇啦哇啦地叫道。
“就这身衣服也很好嘛!又不是来给你说媒的,谁要你呀,像马癣一样讨厌!
“你生来就是个捣蛋鬼,年纪越大越疯得出圈了。”
“好啦好啦,你给我闭上嘴吧!”
“也总该换一件干净衬衣呀,脊梁骨都露出来啦,也不害羞?你这个魔鬼!”妻子上下打量着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骂道。这时媒人们正穿过院子朝上房走来。
“你放心,就穿这件破衬衣他们也会认得我的,我就是披上破麻袋片,他们还是要和咱们攀亲。”
“你们好啊!”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在门坎上一瘸一拐地扭着喊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喊得未免太响了,便不好意思起来,就又朝圣像画了一次十字。
“你们好!”主人欢迎说,像魔鬼似地打量着这些来说亲的人。
“今儿个天气可真好!”
“谢天谢地,天气一直这样好。”
“大家的日子可以好过一些啦。”
“这很对。”
“对,对,对。”
“嗯。”
“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我们这一趟来,是想知道,你们这边儿商量得怎么样啦,咱们能结亲,还是不能结亲……”
“请进来吧。请坐吧,”女主人一面鞠躬行礼,一面请客人进来,她那有褶的长裙边在打扫着已经擦得很干净的砖地。
“请不要客气。”
伊莉妮奇娜坐下,拖在地上的毛葛长裙作响。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双手撑在铺上新漆布的桌子上,一声也不吭。漆布发出一股难闻的湿热的橡胶气味和别的什么说不出来的气味;漆布角上印着已故沙皇和皇后的庄严画像,中间是些戴白帽子的公主和上面落满苍蝇的沙皇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的画像。
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打破了沉默:“好吧……我们决定把姑娘嫁给你们。如果咱们双方谈得成,就结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