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心情激动地听完,一句话也没有说,立刻往门廊里走去。
不久,米吉卡和他的伙伴们就来到大门口。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急忙一瘸一拐地迎着他们走去。
“站住!”老远他就大声喊起来。“不要把马牵进院子里来!”
“怎么啦,大叔?”米吉卡惊讶地问。
“请回吧!”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走到他跟前,盯着米吉卡闪着光的黄眼睛,坚定地说:“大侄子啊,你别生气,我不愿意你再到我家里来。你好来好去,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
“啊——啊——啊……”米吉卡心里明白了,拖着长腔说,脸变得煞白。“那就是说,你赶我们走,是吗?……”
“我不愿意你弄脏我家的院子!”老头子毫不含糊地重说了一遍。“以后你也不要再登我家的门。我们麦列霍夫家不跟刽子手攀亲!”
“明白啦!不过你的心眼儿也太好啦,大叔!”
“哼,你既然能下手杀娘儿们和孩子,说明你丧尽天良啦!唉,米特里,你于的这个行当儿可太不怎么样……就是你去世的父亲看到你这样也不会高兴的!”
“你这个老傻瓜,难道你想叫我把他们当宝贝儿供起来吗?他们杀死了我的爸爸,杀死了我的爷爷,我倒要对他们大发慈悲吗?滚你的蛋吧——该往哪儿滚就往哪儿滚,懂吗?……”米吉卡怒冲冲地勒了一下马缰绳,把马牵到板门外头去了。
“不要骂人,米特里,你和我的儿子一样的年纪,还年轻。咱们没有什么可说的,请你走吧!”
米吉卡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自,用鞭子恐吓着,沙哑地喊道:“你别惹我去造孽,别惹我!我是可怜娜塔莉亚,不然的话,我要把你这个大善人……我知道你们是些什么货!我早就看透了你们的心:你们没有撤退到顿涅茨对岸去吧?投降红军了吧?就是这样!……应该把你们这一家狗崽子,都像科舍沃伊家的人一样统统宰了!走,弟兄们!哼,瘸狗,小心点儿,你别落到我的手里!从我手里你休想活着出来!你对我的招待我会记住的!像你这样的亲戚我也不想有!……”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手哆嗦着插上板门的门栓,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去。
“我把你的哥哥赶走啦,”他看也不看娜塔莉亚说。
娜塔莉亚虽然心里同意公公的作法,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伊莉妮奇娜赶快画了个十字,高兴地说:“感谢上帝:恶鬼可走啦!娜塔柳什卡,请你原谅我说话不好听,不过你们家的米吉卡成了个货真价实的敌人啦!他干了个这样的行当:不像别的哥萨克那样,在正经队伍里服役,可是你看他,这是干什么去啦!当刽子手,吊死老太婆,用马刀砍死无辜的孩子,难道这是哥萨克于的事儿吗?!难道他们应该为自己的米什卡负责吗?如果这样做的话,为了葛利沙,红军也可以把你我和米沙特卡、波柳什卡都砍死啦,可是他们并没有砍死咱们,他们是有良心的!不,上帝保佑,我绝不赞成这样做!”
“我也不赞成我哥哥,妈妈……”娜塔莉亚用头巾角儿擦着眼泪,说了这么一句话。
米吉卡当天就离开了村子。听说他好像在卡尔金斯克附近追上了自己的惩罚队,跟着队伍到顿涅茨区的几个乌克兰人的村庄里恢复秩序去了,因为那些村庄的老百姓参加了镇压顿河上游暴乱的行动。
他走了以后,有一个星期,村子里一直在谈论这件事。大多数人都不赞成对科舍沃伊的家属搞私刑。村社出钱把被害的老少埋葬了;本想把科舍沃伊家的房子卖掉,但是找不到买主。根据村长的命令,用木板十字交叉,把百叶窗钉上了,有好多日子孩子们都不敢在这个可怕的地方附近玩耍,老头子和老太婆们走过这座绝户房子的时候,都画十字,哀悼被害的人,愿他们在天之灵安息。
后来,到了割草的时节,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情也就忘了。
村子里的生活依然还是靠干活儿和前线传来的消息打发日子。那些有能干活的牲口的人家,嘟嘟哝哝,娘天爷地地骂着,套车去运送军用物资。几乎每天都要把正在干活的牛马送到镇上去。老头子们一面从收割机上卸下马匹,一面咒骂这没完没了的战争。但是炮弹、枪弹和粮袜非得送到前方去不可。于是只好去送。然而好像故意作对似的,天气变得那么晴朗,正是去收割那些已经成熟的、上等饲草的好时节。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准备去割草,可是达丽亚却令人气恼。她赶着两头牛去运送子弹,该从转运站回来了,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她却音讯全无;没有这一对好使的老牛,在草原上是什么活也干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