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你问奶奶呀。”
多嘴多舌的小孙子把奶奶弄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拍着手巴掌,叹起气来。
“是指挥所有的哥萨克吗?”红军战士不解地追问道。
“可能,不是所有的……”被奶奶投来的凶狠目光弄得不知所措的米沙特卡已经是不那么有把握地回答说。
红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斜眼看着娜塔莉亚,问:“这个年轻女人有病,是吗?”
“她害了伤寒病,”伊莉妮奇娜不情愿地回答说。
两个红军把一袋面粉抬进厨房,放在门坎旁边。
“女主人,快生炉子吧!”一个红军士兵说。“傍晚我们来拿面包。不过小心一点儿,要烤出真正的面包,否则你可要倒霉!”
“我尽力烤吧,”伊莉妮奇娜回答说,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新来的人打断了这场危险的谈话,米沙特卡也从厨房里溜了出去。
一个红军士兵头朝着娜塔莉亚点了点,问:“她害的是伤寒病?”
“是的。”
红军战士们小声嘀咕了几句,就走出了厨房。走在最后的红军战士还没有转过街角——顿河对岸就响起了步枪射击声。
红军战士都弯着腰,跑到一堵倒塌殆半的石墙边,卧倒在墙后,动作一致地拉响枪栓,进行还击。
吓得要命的伊莉妮奇娜急忙跑到院子里去找米沙特卡。趴在石墙后面的红军战士们朝她吆喝道:“喂,老大娘!快回屋里去!他们会打死你的!”
“我们的小家伙还在院子里哪!米申卡!我的好孩子!”老太婆拖着哭腔喊道。
她跑到院子中间,顿河对岸的枪声立刻就停止了。显然,那岸的哥萨克们看到了她。等到她刚刚把跑过来的米沙特卡扯到怀里,跟他一起走进厨房去,射击又恢复了,而且一直打到红军离开了麦列霍夫家的院子才停止。
伊莉妮奇娜小声地和娜塔莉亚说着话,发上了面,但是她却没有烤成面包。
晌午,驻在村子里的红军机枪哨突然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人家的院落,拖着机枪,顺着土沟爬到山上去。
山上战壕里的一个连也排好队伍,用急行军的速度向黑特曼大道开去。
突然间,顿河两岸变得异常寂静。大炮和机枪都沉默了。辎重车辆和炮兵连沿着大道,沿着长满青草的夏季小路,络绎不绝地从各个村庄向黑特曼大道开去;步兵和骑兵都排成纵队撤去。
伊莉妮奇娜从窗户里看到一些掉队的红军士兵正在顺着白垩的岸岬往山上爬去,她在围裙L 擦了擦手,激动地画了个十字,说:“真是天从人愿,娜塔柳什卡!红军撤退啦!”
“哎呀,妈妈,他们是离开村子,躲到山上的战壕里去,晚上就又回来啦。”
“那他们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匆忙呢?是咱们的人把他们打垮啦!该死的家伙们在撤退哩!反对基督的坏东西逃走啦!……”伊莉妮奇娜兴高采烈地叫道,又重新和起面来。
娜塔莉亚从门洞里走出去,站在门日,用手巴掌遮在眼睛上,朝阳光照耀的白垩的山峰,朝变成褐色的山麓看了半天。
一团团雪白的云峰,在山雨欲来前肃穆的寂静中,从山后升起。中午的太阳灼热地蒸烤着大地。金花鼠在牧场上吱吱叫着,它们轻轻的、忧伤的叫声奇异地跟云雀的愉快活泼的歌唱声混在一起。大炮轰鸣过后的寂静,使娜塔莉亚心里觉得那么恬适,她一动不动地贪婪地倾听着云雀那纯净的歌声。井台上吊杆的吱扭声和充满了苦艾气味的籁籁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