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爷爷上坟去,”娜塔莉亚害怕哭出来,头也不抬地嘟哝说。
她已经知道格里沙卡爷爷被害和科舍沃伊烧了他们家的房子和场院的事情。
“你还很虚弱呢,怕走不到。”
“我一路上多歇几回就能走到啦。妈妈,请您喂喂孩子吧,也许我会在那儿耽搁很长时间。”
“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干吗要在那儿多耽搁呀2 这样的鬼年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会碰上,上帝饶恕吧。娜塔柳什卡,你还是别去吧!”
“不,我一定要去。”娜塔莉亚皱起眉头,抓住了门纽。
“那好吧,你等等,于吗饿着肚子去呀?我给你拿点儿酸牛奶来吃吧?”
“不,妈妈,耶稣保佑,我不想吃……等我回来再吃吧。”
伊莉妮奇娜看到儿媳妇坚决要去,就劝她说:“顶好顺着顿河河岸走,穿过那些菜园子。从那儿走不那么显眼。”
顿河上雾气腾腾。太阳还没有升上来,但是东方,杨树遮住的无边上已经燃起火红的霞光,从黑云下面吹来凌晨凉飕飕的清风。
娜塔莉亚跨过倾倒的、爬满了牵牛花的篱笆,走进自家的果园。她两只手按在心口上,在一个新土堆旁边站住。
果园里芝麻和艾蒿丛生,散发着露水浸湿的牛着花、湿润的泥土和朝雾的气味。一只乱毛扎煞的白头翁孤独地栖息在大火烤死的老苹果树上。坟头塌陷了很多。干泥块的缝隙里长出了尖尖的嫩草。
娜塔莉亚被涌上心头的记忆弄得浑身哆嗦着,默默地跪下去,脸贴在冷漠的、永远散发着死人腐烂气味的泥土上……
过了一个钟头,她悄悄地溜出果园,揪心地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她曾在那里度过自己青春年华的地方,——荒废的宅院里,黑乎乎的一片凄凉,烧焦的板棚柱子、烤得漆黑的、倒塌的炉炕和墙基的废墟,——她慢慢地沿着胡同走去。
娜塔莉亚的身体眼看着一天天好起来。腿有劲儿了,肩膀圆了,身体也健壮丰满起来。不久她就能帮着婆婆做饭了。在炉炕边忙活的时候,她们一起拉家常,简直没完没了。
有一天早上,娜塔莉亚动心地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的心都碎啦!”
“你等着吧,咱们的人很快就要从顿河那岸回来啦,”伊莉妮奇娜很有把握地回答说。
“您怎么知道的呀,妈妈?”
“我的心里觉得出来。”
“就盼咱家的哥萨克都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一个都不阵亡或受伤才好。要知道,葛利沙是个喜欢蛮干的人,”娜塔莉亚叹了一日气。
“放心吧,他们谁也不会出什么事的,上帝是慈悲的。咱家的老头子本来答应还要过河来看望咱们呢,可能是害怕啦。如果他再回来——你最好还是跟他一块儿过河到自己人那儿去吧,躲躲这阵灾难。咱的人都驻守在村子对岸呢。前几天,你还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我下顿河边去打水,听见阿尼库什卡从对岸大声叫喊:‘好啊,老太太!老头子向你问好哪!”
“葛利沙在哪儿呀?”娜塔莉亚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