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渡口跑的时候,差点儿没有踏死人……”
“骑兵也开来啦……”
“据说,葛利高里麦列霍夫放弃阵地啦。”
“这算是什么规矩?把老百姓扔下不管,自个儿逃走啦?
“军队都先溜啦!
“谁来保护咱们哪?”
“瞧,骑兵正袱水过河哪!
“谁也是先顾自己的小命……”
“一点儿也不错!”
“我们被彻底地出卖啦!”
“死到临头啦,就是这么回事!”
“应该派些德高望重的老者捧着面包和盐去欢迎红党。也许他们会饶咱们一命,不处死咱们。”
在胡同口,医院的巨大砖房附近跑出了一个骑兵。他的步枪挂在前面的鞍头上,漆成绿色的长矛杆在旁边摇晃。
“这是我的米吉什卡呀!”一个没包头巾的、上年纪的女人高兴地喊起来。
她跳过车辕木,从大车和马匹中间挤过,向骑马的人那里跑去。人们抓住骑兵的马镫,拦住了他。他把一件盖着火漆印的灰色文件袋高举在头顶上,喊叫道:“我是到总司令部去送报告的!请你们放开我!”
“米吉申卡!我的好儿子!”上年纪的女人激动地喊着。她那乱蓬蓬的、夹杂着银丝的黑头发络披散到喜气洋洋的脸上。她颤抖地笑着,全身贴在马镫上,贴在汗湿的马身上,问儿子:“你上咱们村去过吗?”
“去过。现在村子里有红军……”
“咱家的房子呢?
“好好的,可是把费多特家的房于烧啦。咱们家的板棚本来也烧着啦,不过他们把火扑灭了。费季斯卡从村里逃出来啦,她说红军的长官讲啦:‘一间穷人的房子也不许烧,只烧财主的。”
“托上帝的福!基督保佑他们吧!”妇人画着十字说。
那个严厉的老头子愤怒地说:“你这是怎么啦,我的亲爱的!邻居的房子被烧光啦——你却说是‘托上帝的福’?”
“叫他见鬼去吧!”女人激动、快口地嘟哝说。“他还能盖一座新的,可是我的房子要是烧掉,怎么再盖呀?费多特地里埋着一大坛子金于,可是我……一辈子都是给别人干活儿,受穷神的摆布!”
“让我走吧,好妈妈!我要赶快去送文件,”骑兵从马鞍上俯下身,央告说。
母亲跟着马并排走着,一面走,一面亲着儿子那晒得黝黑的手,朝自己的大车跑去,骑兵用年轻的男高音大声喊:“躲开!我是给总司令送文件去的!躲开!”
他的马烈性大发,乱扭着屁股,不住地蹦跳着。人们不情愿地给他让开路,骑兵像是有意缓步走,但是很快就消失在大车和牛马的脊背后面去了,只见长矛在拥挤的人群头顶摇晃着,向顿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