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刚刚开到的水兵部队,替换了有气无力地进攻的红军步兵。水兵们既不卧倒,也不喊叫,迎着机枪火力冲了上来。
葛利高里在不停地射击。枪膛已经冒烟了,枪筒于热得烫手指头。葛利高里把步枪凉一凉,又压进一梭子弹,眯缝起眼睛,瞄准了远处的黑乎乎的人形。
水兵把他们打退了。几个连都骑上马逃出村庄,驰上山岗。葛利高里驻马回头一看,不由地扔开了马缰。从山岗上远眺,可以看到一片白雪覆盖的忧郁的田野,到处点缀着大雪掩埋的艾蒿丛和山谷的斜坡上晚霞投下的紫色阴影。田野上,绵延数俄里,黑斑似的横着些被机枪打死的水兵尸体。他们穿着水兵的呢军装和皮上衣,黑压压地横在雪地上,就像一群蹲下去准备起飞的乌鸦……
傍晚,被敌人的进攻打得七零八乱的几个连跟叶兰斯克团以及那个原来在他们右翼活动的、有番号的梅德维季河口区团失去了联系,在布祖卢克河的一条细小的支流沿岸两个村子里宿营。
天色已晚,葛利高里从按连长命令设立岗哨的地方回来的时候,在胡同里遇到了团长和团部的副官。
“第三连驻在什么地方?”团长勒马问道。
葛利高里告诉了地点。他们俩就策马去了。
“连里的损失很大吗?”副官策马离去时问;他没有听清答话,就又重问了一声:“怎么?”
但是葛利高里没有理他就走了。
整夜都有辎重队从村子里通过、一个炮兵连在葛利高里和几个哥萨克宿营的院子外面停了很久。从独扇小窗户里传来谩骂声。骑手们的喊叫声和忙乱的脚步声。有几个炮手和几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这个村于的团部传令兵走进屋子来烤火。半夜里跑进来三个炮手,把家主人和哥萨克们都吵醒了。他们把一门炮陷进离村于不远的小河里了,所以决定在这里过夜,明天早晨再套上牛把炮拖出来。葛利高里醒来,久久地注视着炮兵们嘴里哼哼着从靴子上往下刮冻结的污泥.脱掉鞋袜,把湿透的包脚布晾在地炉的烟道上。后来又走进来一个直到耳朵边儿都沾满泥浆的炮兵军官,他请求在这里住一宿,他脱掉军大衣,带着漠不关心的神情,用上衣袖擦着溅在脸上的烂泥,擦了半大。
“我们损失了一门炮,”他用两只像疲惫不堪的马的眼睛,驯顺地看着葛利高里,说,“今天的战斗就像过去在后娘村边的战斗一样。刚打了两炮.敌人就发现了我们的炮位……他们一炮打来——就把炮的主轴彻底打断了!可是大炮是架在场院上,伪装得别提多好啦!……”他每说一句,就习惯地,大概是不自觉地,粗野地骂上一句一“您是维申斯克团的吗?想喝茶吗?亲爱的女主人,您最好给我们生一个小火壶吧,啊?”
他原来是个爱唠叨的讨厌家伙,不住气地往肚子里灌着热茶;半个钟头以后,葛利高里已经知道他是普拉托夫斯克镇人,在实科中学毕了业,参加过对德战争,结过两次婚,都很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