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吸着烟,一面朝码头划去。他看到他系船的菜园篱笆旁边坐着一个人。
“会是谁呢?”米什卡麻利地划着小船,用桨掌握着方向,暗自思量道。
原来是“钩儿”蹲在篱笆旁边。
他正在抽一根用报纸卷的粗烟卷。
他那两只黄鼠狼似的眼睛狡猾、朦胧,两腮上长满了灰白的胡于茬。
“你在等什么?”科舍沃伊喊道。
他的喊声像只圆球似的响亮地擦着水面滚来。
“划过来。”
“想要鱼吗?”
“我要鱼干什么!”
“钩儿”大声咳嗽起来,啪地吐了一口痰,勉强地站起身。一件不合体的、又肥又大的军大衣穿在身上旷里旷荡,就像瓜地里的稻草人身上披的衣裳。制帽下垂的帽檐直遮到尖削的耳朵上。他不久前才带着赤卫军的“坏”名声,回到村里来,哥萨克们纷纷询问他复员以后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钩儿”的回答却闪烁其词,总是把话头引到没有什么危险的问题上去。对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和米哈伊尔科舍沃伊,却说出了实情:他在乌克兰的赤卫军里干了四个月,被乌克兰反革命武装俘虏过,逃出来以后,又参加了西韦尔斯的部队,跟着他,在罗斯托夫周围打了几仗,现在是自动回家来休养度假。
“钩儿”摘下制帽,理了理像刺猬似的硬头发;四下张望着,走到船边,沙哑地说道:“事情很糟糕……很糟糕……别打鱼啦!不然整天光顾打鱼,别的什么事都忘啦……”
“你有什么消息——快说吧。”
米什卡用沾满鱼腥的手握了握“钩儿”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手儿,温情地笑了。他们俩有很深的交情。
“昨天在米古林斯克附近一支赤卫军被打垮啦。老弟,打起来啦……打得你死我活!……”
“打垮的是什么部队?从哪儿开到米古林斯克的!”
“他们正开过这个镇子,哥萨克给他们来了一个大包围……押到卡尔金去的俘虏,简直海啦!那里的军事法庭已经开庭审判。咱们村里今天就要征召人伍。你听,从一大早就在叮叮当当地敲钟。”
科舍沃伊系好船,把鱼装到袋于里,拄着船桨,大步走起来。“钩儿”像匹小儿马似的在科舍沃伊身旁小步跑着,他掩上大衣襟,大甩开手,跑到科舍沃伊前头去说:“是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告诉我的。他刚刚换了我的班,磨坊整夜开工,来磨面的排长队。喂,他是听掌柜说的。有位不知道哪方面的军官从维申斯克到谢尔盖普拉托内奇家来啦。”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一阵惶惑的神色从米什卡那在战争岁月中褪去稚气、变得成熟的脸上掠过;他斜脱了“钩儿”一眼,又问了一遍:“现在该怎么办?”
“应当逃出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