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到了什么麻烦?"秃子问另一个人.
"我在推销一种去牙垢的药水这药水确实能去掉牙垢,常常连牙磁也一块儿去掉不过,错就错在我不该多住了一个晚上.我正要溜走的时候,半路上在镇子的这一头遇见你.你对我说,人家正在到处追你,要我帮你一把,摆脱他们.我就对你说,我正遇到麻烦,自命难保,那就跟你一道逃之夭夭吧.事情的全部经过便是这样,你的呢?"
"啊,我正在那边搞重振戒酒运动的事,大约搞了个把星期.告诉你吧,娘儿们,不论大的小的,都挺宠我,因为我把那些酒鬼描绘得够他们受的.一个晚上,我能得六七块大洋一人一毛,儿童.黑奴免收生意十分红火.没想到,昨晚上,有人到处散布一个小道消息,说我私下里藏着一罐子酒,自个儿偷偷地喝.今早上,一个黑奴叫醒了我,说人家正在静悄悄集合起来,骑着狗,带着马,马上要来聚齐.他们会先放我一码,先走一个钟头,随后他们就追上我,追上以后,肯定要给我浇柏油,撒羽毛,骑木杠.我没有等到吃早饭就逃啦反正我也不饿."
"老头子,"那个年轻一点的说,"我看,咱们两个不妨来个一搭一档,你看如何?"
"我赞成.能告诉我你主要干什么行当吗?"
"就职业来说,是个打零工的印刷工人.还顺便干点儿医药.演员你知道吧,演悲剧.有机会时,搞点儿催眠和摸头颅算算命.为了换换口味,也还曾在歌唱地理学校教过书,有时来次演讲,噢,我能干不少行当哩大多是什么方便就干什么,所以也算不上什么职业.你的行当呢?"
"我是行医的,干了不少时候.我的拿手医术是"按手,专治癌症,半身瘫痪,诸如此类.我算命还挺准的,只要有人替我把事情打听个明白.传道也是我的一手,还有野营会啊,巡回布道啊,等等的.
空气凝结了一会,没人作声,后来那个年轻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惜啊!"
"你感叹些什么啊,"秃子说.
"我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坠落得跟这伙人为伍,想起来也可恨."他用一块破布头拭拭眼角.
"他妈的,这伙人有哪一点配不上你?"秃头气愤地说.话说得蛮不客气.
"是啊,是配得上我,也是我活该的.是谁把我从那么高贵弄成这么卑微?还不是我自己.我不责怨你们,先生们不光如此,我谁也不怪,是我自作自受.让世界露出他凶残可怕的一面吧.有一点我是明白的反正世界上总有我一块葬身之地.这世界会照样转,并且从我身边把一切都夺过去我爱的人,财产,一切的一切可就是这一个它拿不走.终于有一天,我将安息在那里,并且把经过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我那破碎的心将永久安息."他一边又抹起泪来.
"收起你那可怜的破碎的心吧!"秃头说,"你那可怜的破碎的心朝着我们挖苦哀叹干什么呀?我们可没有害过你啊."
"是的,我知道你们没有害过我.亲爱的先生们,我不是在怪罪你们.我自己把自己从上面掉了下来,是的,我自作自受.我理当受难完全活该我决不吭一声."
"从什么地方掉了下来?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把自己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