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偏执狂的表现是各种各样没有限度的。有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被当代法国心理学家们称作为"偏执的意念"的,意思是只在一件细微的事上固执,而在其他各个方面却完全清醒。一个人拿破仑的事迹读得太多了,印象太深了,或是他的家庭遗传给他当时战争所造成的某种心理缺陷,便完全可以形成一种"偏执的意念",在这一意念的影响下,他能够因幻想而狂怒。”
福尔摩斯摇摇头说:“我亲爱的华生,不能这样解释。因为不管"偏执的意念"产生怎样的影响也不会使你所感兴趣的偏执狂患者去找出这些头像分布在什么地方。”
“那么,你怎样解释呢?”
“我不想解释。我只是观察到这位绅士采取这些怪癖行动时是遵循一定方法的。例如,在巴尔尼柯大夫的大厅里,一点声音可以惊醒全家,半身像是先拿到外面再打碎的,而在诊疗所,没有惊动别人的危险,半身像在原地就打碎了。这象是无关紧要的细节,但是经验告诉我不该把任何事情轻易看成是琐碎无关的。华生,你还记得阿巴涅特家的那件烦人的事情是怎样引起我注意的吗?不过是由于看出在热天放到黄油里的芹菜会沉多深罢了。雷斯垂德,所以我不能对于你的三个破碎的半身像一笑置之,要是你让我知道这一连串奇异事件的新发展,我会深深感谢你的。”
我的朋友想要了解的事情发展得比他想象得更快,更悲惨。第二天清晨我正在卧室穿衣服,刚听到敲门声,福尔摩斯便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封电报。他大声读给我听:
"立刻到肯辛顿彼特街131号来。
雷斯垂德"
我问:“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过我猜想是半身像故事的继续。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位打塑像的朋友已经在伦敦的其它区开始活动了。桌子上有咖啡,华生,我已经叫来了一辆马车,快些!”
过了半小时我们到达彼特街,这是一条死气沉沉的小巷,位于伦敦一个最繁华地区的附近。131号是一排整齐漂亮的房屋中的一座,这些房屋也很实用。我们的马车刚到,便看见房子前的栅栏外挤满了好奇的人们。福尔摩斯口里发出嘘嘘声才穿过人群。"天啊!少说这也是谋杀。这下子伦敦的报童可要被团团围住了。瞧,死者蜷缩着肩膀,伸长了脖子,不是暴力行为又是什么呢?华生,这是怎么一回事?上面的台阶冲洗过,而其它的台阶是干的?哦,脚印倒是不少!喏,雷斯垂德就在前面窗口那儿。我们马上便会知道一切。”
这位警官神色庄严地迎接了我们,并带我们走进一间起居室。只见一位衣着邋遢的长者,身穿法兰绒晨衣,正在颤巍巍地来回踱步。雷斯垂德给我们介绍说,他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中央报刊辛迪加的贺拉斯哈克先生。
雷斯垂德说:“又是拿破仑半身像的事。福尔摩斯先生,昨天晚上你好象对它很感兴趣,所以我想你来这儿会高兴的。现在事情发展得严重多了。”
“到什么程度呢?”
“谋杀。哈克先生,请你把发生的事准确地告诉这二位先生。”
哈克先生说:“这件事很不寻常。我的一生全是在收集别人的新闻,而现在却在我的身上发生一件真正的新闻,于是我糊涂了,心情不安,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如果我是以记者身份来到这里的话,那么我就得自己会见自己,还要在晚报上写出两栏报道。事实上,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也确实对许多不同的人都做过重要的报道,可是今天我自己实在无能为力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听到过你的名字,要是你能解释这件怪事,我讲给你听就不是徒劳了。”
福尔摩斯坐下来静静地听着。
“事情的起因,好象是为了那座拿破仑半身像。那是我四个月以前从高地街驿站旁边的第二家商店,也就是哈定兄弟商店买来的,价钱很便宜,买来后就一直把它放在这间屋子里。我一般是在夜里写稿常常要写到清晨,今天也是这样。大约三点左右我正在楼上我的书房里,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什么声音。我就注意地听着,可是,声音又没有了。于是我想声音一定是从外面传来的。然后,又过了五分钟,突然传来一声非常凄惨的吼叫,福尔摩斯先生,声音可怕极了,只要我活着,它就会永远萦绕在我耳边。我当时吓呆了,直愣愣地坐了一两分钟,后来就拿普通条走下楼去。我走进这间屋子,一眼就看到窗户大开着,壁炉架上的半身像不见了。我真弄不懂强盗为什么要拿这样的东西,不过是个石膏塑像罢了,并不值多少钱。
“您一定看到了,不管是谁,从这扇开着的窗户那里迈一大步,便可以跨到门前的台阶上。这个强盗显然是这样做的,所以我就打开门,摸黑走出去,不料差一点被一个死人绊倒,尸体就横在那儿。我赶忙回来拿灯,这才看到那个可怜的人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个大洞,周围是一大滩血。他脸朝天躺着,膝盖弯曲,嘴大张着,样子实在吓人。呵,我一定还会梦见他的。后来,我赶忙吹了一下警哨,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我一定是晕倒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厅里,这位警察站在我身边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