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莉亚笑着捂住谢廖沙的嘴,说:“尽胡扯!今天他一直跟克利姆卡过不去。”
克利姆卡憨厚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对病人只能将就点了。脑瓜子挨了一刀,难怪要胡说八道。”
大家都笑了。
谢廖沙还没有完全复原,就靠在保尔床上。朋友们随即热烈地交谈起来。谢廖沙一向高高兴兴,有说有笑,今天却显得沉静、抑郁,他把佩特留拉匪兵砍伤他的经过告诉了朱赫来。
朱赫来对来看保尔的这三个青年都很了解。他到勃鲁扎克家去过多次。他喜欢这些青年人。在斗争的漩涡中他们虽然还没有找到应该走的道路,但是却已经鲜明地表现出他们的阶级意识。朱赫来认真地听这些年轻人讲,他们每个人怎样把犹太人藏在自己家里,帮助他们躲过虐犹暴行。这天晚上,朱赫来也给青年们讲了许多关于布尔什维克和列宁的事情,帮助他们认识当前发生的种种事件。
保尔把客人送走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朱赫来每天傍晚出去,深夜才回来。他正忙着在离开之前,同留在城里的同志们商量今后的工作。
有一天,朱赫来一夜没有回来。保尔早上醒来,看见床铺还空着。
保尔模糊地预感到出了什么事情,慌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他锁好屋门,把钥匙藏在约定的地方,就去找克利姆卡,想打听朱赫来的消息。克利姆卡的母亲是一个大脸盘、生着麻子的矮胖妇女,正在洗衣服。保尔问她知道不知道朱赫来在什么地方,她没好气地说:“怎么,我没事干,专给你看着朱赫来的?就是为了这个家伙,佐祖利哈家给翻了个底朝天。你找他干什么?你们凑在一起,倒真是好搭档,克利姆卡、你……”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搓着衣服。
克利姆卡的母亲一向就是嘴皮子厉害,爱唠叨。
保尔从克利姆卡家出来,又去找谢廖沙。他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了他。瓦莉亚在一旁插嘴说:“你担什么心呢?他也许在熟人家里住下了。”可是她的语气并不怎么自信。
保尔打算走了。瓦莉亚知道,保尔这几天在饿肚子,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掉换吃的了,再也没有什么可卖的。她强迫保尔留下吃饭,否则便不再和他好。保尔也确实感到饥肠辘辘,于是留下饱餐了一顿。
保尔走近家门的时候,满心希望能在屋里看到朱赫来。
但是,屋门还是紧锁着。他心情沉重地站住了,真不愿走进这间空屋子。
他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左思右想,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推着他向板棚走去。他拨开蜘蛛网,把手伸到棚顶下面,从那个秘密的角落里掏出一支用破布包着的沉重的曼利赫尔手枪。
保尔从板棚出来,朝车站走去。口袋里装着那支沉甸甸的手枪,他心里有些紧张。
在车站上也没有打听到朱赫来的下落。回来的路上,刚好经过林务官家那熟悉的花园,他放慢了脚步,怀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的希望,瞧着房子的窗户。但是花园里和房子里都没有人。走过去之后,他又回头朝花园的小径看了一眼。只见遍地都是去年的枯叶,整个花园显得十分荒凉。显然,那位爱护花草的主人已经好久没有侍弄过这座花园了。古老的大房子,冷落而又空荡的景象,更增添了保尔的愁思。
他和冬妮亚最后一次拌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这是一个月以前突然发生的事。
保尔两手深深插在衣袋里,漫步朝城里走去,一面回忆着他和冬妮亚争吵的经过。
那天,他和冬妮亚偶然在路上相遇。冬妮亚邀他到家里去玩。
“我爸和我妈就要到博利尚斯基家去参加命名礼。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保夫鲁沙,你来吧,咱们一起读列奥尼德安德列耶夫[列安德列耶夫(1871—1919),俄国作家。——译者]的《萨什卡日古廖夫》。这本小说很有意思。我已经看过了,可是非常愿意和你一起再读一遍。晚上你来,咱们一定可以过得很愉快。你来吗?”
一顶小白帽紧紧扣住她那浓密的栗色头发,帽子下面那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