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的,”他迟迟疑疑地回答,“她认为……她觉得不好意思……”
阿尔卡季迅速地朝他父亲一瞥。
“她完全没必要害羞。一方面,你知道我的想法(阿尔卡季说出这样的字眼时觉得非常愉快),从另一方面来说,难道我还会对你的生活、你的习惯作哪怕一丝一毫的干预吗?再说,我绝对相信你不会作出不当的抉择。既然你允许她和你同在一个屋檐下,那就证明她配得上你。儿子不可能充当质询父亲的法官,尤其是我,尤其是你这样的父亲,从未限制过我的自由。”
阿尔卡季开始说的时候声音有点儿颤抖,这因为,他觉得虽然自己气度宽宏,但却是在向父亲说教。然而他的话真挚感人,越往下说,语调愈坚定,愈富成效。
“谢谢你,阿尔卡季,”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低声答道。他又在用手指抚他的眉毛和额头了。“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当然,如果她不配……这决不是我一时随心所欲。我不说你也明白,你在场,她不好意思露面,尤其在你到家后的第一天。”
“那么我亲自去见她!”阿尔卡季以宽宏大度的热情说罢这话,猛地站起身,“我去向她解释,完全没必要在我面前感到害羞。”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站起来阻止道:
“阿尔卡季,等一等……怎么可以……她那儿……我没预先……”
但阿尔卡季没听说完径自从敞廊跑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瞥一眼他的背影,羞愧地坐下,他的心在怦怦跳动……他是否在想,今后他们父子关系将是一种奇特的关系;是否在想,如果对这事闭口不提,阿尔卡季将会更尊重他;他是否在责备自己的软弱无能?——都难说。各种感情都有,但仅仅属于感觉而已,而且是模模糊糊的感觉。他的脸仍旧红红的,心在怦怦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阿尔卡季回来了。
“我们相互介绍过了,父亲!”他脸上喜气洋洋,流露的是亲切而友好表情。”费多西娅尼古拉耶芙娜今天真的身子不太舒服,所以要晚些时候来。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一个弟弟呢?如果我早知道,昨天便吻他了,而不是等到今天。”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正想说点什么,正想张开双臂拥抱……阿尔卡季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又拥抱起来了?”从他们身后传来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的声音。
父子俩为他的出现而高兴。常有这样的事:场面激动而且感人,但还是尽快结束的好。
“有什么好奇怪的?”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笑着说,“我等阿尔卡季快等有一百年了……昨儿回来后我还没看够呢。”
“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我甚至不反对也亲他一下。”
阿尔卡季走到伯父跟前,面颊上又一次接触到了伯父的香喷喷的胡子。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在桌旁坐下。他穿了件英国式的晨服,戴一顶别致的土耳其小帽。尖头小帽以及随便系上的领带都标志着乡村生活的闲散自由,然则硬撅橛的衬衫领(不是雪白的,而是条纹的,为了与晨服相衬)依然高雅地支撑着他那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