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光中含着祈求(甚至是责备)地从窗前站起,好像不知要去哪一样跑到房间另一头,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我的心像受了拷打一样。
可是,这眼泪却唤醒了我心中某种东西,唤起了某种希望。不知为什么,这些眼泪和深埋在我记忆中的那平静而悲哀的微笑联合了起来,与其说是用恐惧和悲伤,不如说用希望震撼了我。
“爱妮丝!妹妹!最亲爱的!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让我去吧,特洛伍德。我不太舒服,不太自在。我要慢慢告诉你——以后的时候,我写信告诉你。可是别现在对我说。别呀!别呀!”
我努力回忆起头天晚上我对她谈到她那不计回报的爱情时她说过的话。那好像是个我必须马上将其寻遍的世界了。
“爱妮丝,我不忍看到你这样,一想到我使你这样,就特别使我不堪。我最亲爱的姑娘,我觉得比人生一切东西都更宝贵的姑娘,如果你不快乐,就让我分担你的不快乐吧。如果你需要帮助或忠告,让我来设法给你吧。如果你心负着重担,让我设法来减轻它。我现在活在这世上,不是为你爱妮丝,又为谁呢?”
“哦,饶了我吧!我不舒服!以后再说吧!”我能听到的就仅仅是这话。
不知是不是一种自私的错误情感促使我往下说?既然有了一线希望,那么是不是有一种我从不敢企盼的机会出现了呢?
“我一定要说下去。我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看在上帝份上,爱妮丝,我们不要在经过这些年后、经历过这些遭遇后再误会了!我一定要说明白。如果你有怀疑,怕我会妒忌你所给出的幸福,以为我不肯把你让给你自己挑选的更亲爱的保护者,以为我不肯在远处欣赏你的幸福,那你就把这样的想法摒弃吧。因为我不是那样的!我不是白吃了苦而没长见识。你对我的指教并不是徒劳。在我对你的感情中,没有半点自私的东西!”
这时,她平静了。过了一小会儿,她把她苍白的脸转向了我,然后低声断断续续却清清楚楚地说道:
“为了你对我的纯洁友谊,特洛伍德——我的确不怀疑你的友谊——我不能不告诉你:你错了。我不能再做别的了。这些年来,如果我有时需要帮助和忠告,我已得着了。如果我有时不快乐,这也成为过去了。如果我心上有重担,这也已被减轻了。如果我有什么秘密——那不是新的,也已——不是你所猜想的。我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分给别人。这秘密早就属于我一人,也必将永远属于我一人的。”
“爱妮丝!站住!等会儿!”
她正要走开时,我把她拦住了。我揽住了她的腰。“这些年来!”“不是新的!”新希望、新想法,一起在我脑中飞旋,我生活的所有色彩都在变化!
“最亲爱的爱妮丝!我十分崇拜和尊敬的人——我如此专心爱的人!今天我到这儿来时,我还认为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这么坦白说。我觉得我能终生掩藏住我的心思,直到我们老了的时候再招认。可是,爱妮丝,如果我真有一线新生的希望,我有一天可以用亲于妹妹而不同于妹妹的称呼来叫你!——”
她泪如泉涌,但这和她刚才落的泪不同。我在她这时的泪水里看见我的希望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