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一点东西也不吃吗?”卡玛娜略感不安地问,“你吃一点烧鱼,好不好?”
“不吃啦,谢谢你,”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就走开了,因此卡玛娜就把所有那些味道极鲜美的食物全倒在乌梅希的盘子里。
“不留一点你自己吃吗?”他问。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她回答说。料理完她在船上的这些家务,一天的操劳算是结束了。
一弯新月在河心和河岸上遍撒下清澈的光辉。轮船码头附近没有村庄,宁静而沉寂的夜晚,好像等待着失约的情人的姑娘,睁着眼守望着长满稻子的辽阔而葱翠的田野。
岸边一间盖着铁屋顶的屋子里,有一个瘦弱矮小的职员,在一盏煤油灯下计算着数目字。从敞开着的小门里,哈梅西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我真希望命运之神,”他汉息着说,“让我过着和这个职员相近似的、虽然狭窄但极有规律的生活!一天算算帐,犯了什么错误叫老板骂一顿,夜晚回到家里去再等着开始第二天的类似的工作——一个人长期过着这样的生活,他还会有什么烦心的事呢?”
过了不久,那间屋子里的灯灭掉了。那个职员为抵御夜寒拿一条围巾把头包着,离开那间屋子,慢慢就消失在荒凉的田野中了。
卡玛娜早已站在他身后的栏杆边,但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晚饭后,她以为他会叫她的。现在一天的工作已经做完,但他却并没有叫,因此她只好自己静静地走到甲板上来。
可是见到哈梅西,她又忽然停住了,她的腿已不愿意朝着他的身边再进一步。月亮照在他的脸上,他的面部表情充分地表示出他的现在已飞到离她极其遥远的地方去;在他的思想中,她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在沉浸在梦想中的哈梅西和她自己之间,她似乎看到夜之神,像一个巨大的看守,从头到脚穿着一件用月光织成的长袍,用一个指头按着自己的嘴唇站在那里。
当哈梅西双手掩着脸,把头伏到桌子上去的时候,卡玛娜就偷偷地溜回她自己的舱房门边去。因为怕他发现她曾来找过他,她始终没敢让他听到一点声响。
舱房里那样黑,简直有些阴森可怕。她跨过门槛的时候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已完全处在无人关怀的孤苦境地中的感觉像一阵巨浪涌上了她的心头。在黑暗中,那摇摇晃晃的小舱房好像一个大怪物正对着她张开了它的巨口;但她又能到哪里去另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呢?天地间就没有一个地方,她可以认为属她所有,她可以在那里闭上她的眼睛,安适地躺下她这娇小可怜的身躯。
她向舱房里望了一眼,只吓得不禁又缩回身来。而当她又一次跨进门槛的时候,哈梅西的雨伞倒在她的铁皮箱上发出了一阵丁当的声音。
被这声音一惊,哈梅西抬起头望了一眼,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你呀,卡玛娜!”他已看到她正站在她的舱房门口,于是叫喊着说。“我以为你早进屋子里睡下了。我看你好像颇有些紧张不安。不要那样,我也不预备再呆在这里了。我马上就到你对面的那间舱房里去睡觉,两个舱房之间的门我一定仍让开着。”
“我并不害怕,”卡玛娜傲慢地说。她匆忙又一次走进她的舱房里去,并把哈梅西打开的门给关上;然后,她拿块头巾蒙着脸就在床上躺下了。她极痛苦地想到自己的孤苦的身世,想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完全孤独的。她的整个心灵怎么也不再安静下去了。如果她既不能有一个保护她的人,又不能站起来自己作自己的主人,那她此后的生活将真是不堪设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