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利用这个机会舒了一口气,因为我自己的心也好像给虎钳紧紧地钳住了似的。
在这样痛苦的场合,难道还会有什么乐趣可言!我们来到坟前的时候,园丁已经把所有的花盆移开了,铁栅栏也搬开了,有两个人正在挖土。
阿尔芒靠在一棵树上望着。
仿佛他全部的生命都集中在他那两只眼睛里了。
突然,一把鹤嘴锄触到了石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阿尔芒像遭到电击似的往后一缩,并使劲握住我的手,握得我手也痛了。
一个掘墓人拿起一把巨大的铁铲,一点一点地清除墓穴里的积土;后来,墓穴里只剩下盖在棺材上面的石块,他就一块一块地往外扔。
我一直在观察阿尔芒,时刻担心他那明显克制着的感情会把他压垮;但是他一直在望着,两眼发直,瞪得大大的,像疯子一样,只有从他微微颤抖的脸颊和双唇上才看得出他的神经正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
至于我呢,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很后悔到这里来。
棺材全部露出来以后,警长对掘墓的工人们说:
“打开!”
这些人就照办了,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
棺材是橡木制的,他们开始旋取棺材盖上的螺钉,这些螺钉受了地下的潮气都锈住了。好不容易才把棺材打了开来,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尽管棺材四周都是芳香扑鼻的花草。
“啊,天哪!天哪!”阿尔芒喃喃地说,脸色雪白。
连掘墓人也向后退了。
一块巨大的白色裹尸布裹着尸体,从外面可以看出尸体的轮廓。尸布的一端几乎完全烂掉了,露出了死者的一只脚。
我差不多要晕过去了,就在我现在写到这几行的时候,这一幕景象似乎仍在眼前。
“我们快一点吧。”警长说。
两个工人中的一个动手拆开尸布,他抓住一头把尸布掀开,一下子露出了玛格丽特的脸庞。
那模样看着实在怕人,说起来也使人不寒而栗。
一对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烂掉了,雪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稀稀拉拉地掩盖着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颊。不过,我还是能从这一张脸庞上认出我以前经常见到的那张白里透红、喜气洋洋的脸蛋。
阿尔芒死死地盯着这张脸,嘴里咬着他掏出来的手帕。
我仿佛有一只铁环紧箍在头上,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我只能把我带在身边以防万一的一只嗅盐瓶打开,拼命地嗅着。
正在我头晕目眩的时候,听到警长在跟迪瓦尔先生说:
“认出来了吗?”
“认出来了。”年轻人声音喑哑地回答说。
“那就把棺材盖上搬走。”警长说。
掘墓工人把裹尸布扔在死人的脸上,盖上棺盖,一人一头把棺材抬起,向指定的那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