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胡说八道,说的是匈牙利犹太人的什么黑话吧?我可不是希伯来人。做强盗,用不着是犹太人。我甚至不偷窃了,这种玩艺儿不过瘾了,我要杀人。割喉管,干;割钱袋,不干。"
他越说越生气,这短短的一席话也就越说得断断续续,格兰古瓦好不容易才插进去表示歉意:"请宽恕,陛下。这不是希伯来语,而是拉丁语。"
"你给我听着,"克洛潘勃然大怒,说道。"我不是犹太人,我要叫人把你吊死,犹太人肚皮!还有站在你旁边的那个犹大,那个卖假货的小矮子,我巴不得有一天能看到他象一枚假币似地被钉在柜台上,他本来就是不中用的!"
他边说,指着犹太人。匈牙利的。留着满脸胡子。也就是原先对格兰古瓦说行行好吧的那个人;他不懂什么外文,只有惊慌地看着狄纳王把满肚子怒气都泼到他身上。
末了,克洛潘陛下终于平静了,又对我们的诗人说:
"坏蛋!你到底愿不愿意当流浪汉?"
"非常愿意。"诗人回答。
"光是愿意还不行。"性情粗野的克洛潘又说。"愿望虽然善良,并不能给汤里增加一片洋葱,只有进天堂才有点好处;但是,天堂和黑话帮是两码事。想要被接纳入黑话帮,你必须能干才行。所以你得去掏模拟人的钱包。"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格兰古瓦坚决说道。
克洛潘一挥手,几个黑话人便离开了圆圈,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搬来两根木桩,下端装着两把屋架状的刮刀,可以很容易地使木桩站在地上。两根木桩的顶端,架着一根横梁,就这样,一个可以挪动的。漂亮非凡的绞刑架便做成了。格兰古瓦看见转瞬间一个绞刑架就竖立在他面前,不由感到心满意足。一切俱备,连车风也不缺,它正在横梁下面以婀娜的身姿摇来摇去。
"他们到底要怎么样呢?"格兰古瓦心里有点纳闷,反问自己道。恰好在这当儿听见一阵铃响,他也不着急了。原来那班无赖搬来一个假人,索子往假人的脖子一套,就把它吊了起来。这假人类似吓唬鸟儿的稻草人,穿着红衣裳,身上挂满大小铃铛,足可以给三十匹卡斯蒂利亚骡子披挂的了。这千百只铃铛随着绳索的晃动,轻轻响了一会儿,随后逐渐低下去,最后无声无息了。与此同时,随着代替了滴漏计和沙时计的钟摆的运动规律,假人不动了。
此时,克洛潘指着假脚下的一只摇晃的旧凳子,对格兰古瓦说:"站上去!"
"天杀的!"格兰古瓦表示不赞成。"我会折断脖子的。您的那只板凳的脚就像马尔西雅六八诗行一样跛,一行是六韵脚,另一行是八韵脚。"
"赶上去!"克洛潘又说。
格兰古瓦往板凳上一站,身体摇摇晃晃的,很不容易才站稳了。
"现在,你把右脚勾住左腿,踮起左脚站直!"狄纳王接着说。
"陛下,你难道真的让我残废吗?"格兰古瓦喊道。
克洛潘摆了一下头,说道:
"听着,朋友,你说的太多了。几句话就可以给你说清楚的。你踮起脚跟站直,照我说的那样去做;这样你可以够得着假人的口袋;你就伸手去掏,想办法去偷一只钱包。你这一切办成了而不听到铃响,那就好了,你就可以成为流浪汉。我们今后只要揍你八天就行了。"
"上帝肚子呀!要是我不当心,把铃铛碰响了怎么办?"格兰古瓦接着问道。
"那你可就得被吊死。明白了吗?"
"什么也不懂。"格兰古瓦应道。
"再讲给你听一遍。你要掏假人的口袋,掏出他的钱包来;这样做只要有一声铃响,你就得被吊死。这下子你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然后呢?"格兰古瓦应道。
"你要是手段高明把钱包拿掉,而大伙没有听到铃响,那你可以是流浪汉,但你应该挨打几天。现在,听明白了没有?"
"不,陛下,我又不懂了。这样做我可无好处可言?一种情况是被吊死,另种情况是挨打……"
"还有成为流浪汉呐?!"克洛潘接着说。"当流浪汉,这可不是小事情?我们要揍死你,那是为了你好,让你经得起毒打。"
"非常感谢。"诗人回答。
"行了,快点。"大王边说边用脚踩着酒桶,响声发出来了。"快掏吧,掏完就完事了。我再一次警告你:要是我听见一声铃响,那就该你去代替假人罗。"
听到克洛潘这些话,黑话帮大加喝彩。遂走过去围着绞刑架站成一圈,发出一种冷酷凶残的笑声,格兰古瓦一下子顿悟:是他让他们这样开心的,这不能不对他们的一切都害怕起来了。因此,他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能看运气了,指望自己在被迫去干这种可怕勾当中能马到成功。他横下心来,决定冒死一试,当然难免先对他要偷的那个假人热忱祈祷一番,或许它会比这班流氓无赖容易受感动些。那无数的铃铛连同它们的小铜舌,在他看来像是无数蝰蛇张开的血盆大口发出嘶嘶响声准备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