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带说一句,那种遗弃儿女的事,在古代君主制度下是丝毫不受歧视的。下层社会略带一点埃及和波希米亚的作风,那是上层社会所欢迎的,那样可以替当权的人解决一些问题。仇视平民儿童的教养,原是一种信念。那些“浑大鲁儿”有什么用?那是当日的口头话。因此愚昧儿童的结局必然是当流浪儿童。
况且君主制在某些时候需要儿童,而当时儿童充斥街头。
不用追溯得太远,我们只谈谈路易十四,当时国王需要建立舰队。动机是好的。但是让我们看看方法。帆船是风的玩具,必要时还得加以拖曳,如果没有凭借桡橹或蒸汽来供人指使的船舶,便谈不上舰队,当年海军的大桡船正如今天的汽船。因此必须有大桡船,大桡船又非有桡手不能移动,因而必须有桡手。柯尔培尔①授意各省都督和法院,要他们尽量制造苦役犯。当时的官府在这方面是奉命唯谨的。一个人在教会行列走过时头上还戴着帽子,这是新教徒的态度,该送去当桡手。在街上遇见一个孩子,只要他有了十五岁而没有住处,就送去当桡手。伟大的朝代,伟大的世纪。
①柯尔培尔(Colbert,1619—1683),路易十四的大臣。
在路易十五的统治下,巴黎的孩子绝了迹,警察时常掳走孩子,不知作什么神秘的用途。人们怀着万分恐怖的心情低声谈着有关国王洗红水澡的一些骇人听闻的推测。巴尔比埃①率直地谈着那些事。有时,孩子供不应求,警吏们便抓那些有父亲的孩子。父亲悲痛万状,跑去质问警吏。在那种情况下,法院便出面干涉,判处绞刑,绞谁?绞那些警吏吗?不是。绞那些父亲。
①巴尔比埃(Barbier,1822—1901),法国剧作家。
七 在印度的等级划分中,野孩也许有他的地位
巴黎的野孩群几乎是一个阶层。我们可以说,谁也不要他们。
“野孩”(gamin)这个词,到一八三四年才初次印成文字,由人民的语言进入文学词汇。它是在一本题名为《克洛德格》的小书里初次出现的。当时曾使舆论哗然,这个词却被接受了。
使那些野孩相互间得到敬重的因素是多种多样的。我们认识一个野孩,并且和他有点交往,他因见到过一个人从圣母院的塔顶上摔下来而受到高度敬重和钦佩;另外一个,是因为他曾千方百计钻进一个后院,并且从暂时寄放在那里的几个从残废军人院圆屋顶上取下的塑像身上“摸”了一些铅块;第三个,因为见过公共马车翻身;还有一个,因为他“认识”一个几乎打瞎了一个老财的眼睛的士兵。
这才让我们理解到为什么一个巴黎的野孩会嚷出这样的话:“天主的天主!我有没有倒霉事儿!只需说我还一直没见过一个人从五层楼上摔下来呢!”Ai-je(我有没有)说成j’ai-ty,cinquime(第五)说成cintime。那种含义深远的警句是俗物听不懂的,只能一笑了之。
下面这是个乡下人说的话,那当然是一种妙语:“我说伯伯,您的老婆害病死了,您为什么没有找医生?”
“那有什么办法,先生,我们这些穷人,我们自己死自己的就是了。”假如那样的谈话能代表乡下人的那种辛辣的被动性格,下面的这句就必然能代表郊区小孩那种无政府主义的自由思想。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在囚车里听着他的忏悔神甫说教。巴黎的孩子嚷了起来:“他和吃教门饭的讲话。哈!这孱头!”
在具有宗教意味的事物前表示一定程度的勇敢,可以抬高野孩的声望。意志坚强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