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就这么算了……”茜博太太喃喃地说。
说着,她想站起身来。
“别走,您应该了解一下您面临的危险,我也有责任给你讲明白。”弗莱齐埃不容置辩地说,“您会被佩勒洛特先生辞掉,这是肯定的,对吧?您要当那两个先生的仆人,很好!也就是说庭长夫人和您要大战一场。您不顾一切,要想尽一切办法弄到那笔遗产……”
茜博太太做了个手势。
“我不指责您,这是我的职责。”看见女主顾的手势,弗莱齐埃回答说,“这种事就像是打仗,您一定会走得很远,超过您的想象!人要是昏了头,打起来就会不要命……”
茜博太太身子一挺,又表示否认。
“哎哟,得了,我的小娘,”弗莱齐埃以可怕的亲热劲儿继续说道,“您一定会走得很远……”
“哼!您把我当贼?”
“得了,娘,您没花多少钱便得到施穆克先生的一张借据……啊!您是在这儿忏悔,我漂亮的太太……不要欺骗您的忏悔师,何况他能看透您的心……”
茜博太太被这人的洞察力给吓坏了,终于明白了刚才他为什么那么专心地听她说话。
噢,”弗莱齐埃继续说,“您一定会承认,在这场遗产争夺赛中,庭长太太绝不会让您占上风的……他们会注意您,会暗中监视您……您要让邦斯先生把您写进遗嘱……这很好。可会有一天,司法机关的人会找上门,搜到一杯药茶,在药茶里发现砒霜;会把您和您丈夫抓起来,判刑,给您定罪,说您想谋害邦斯老爷,得到他的遗产……我在凡尔赛给一个可怜的女人出庭辩护过,她也跟您一样,是无辜的;事情就像我跟您说的那样,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救她一命,那可怜的女人被判了二十年苦役,进了圣拉扎尔监狱。”
茜博太太害怕到了极点。她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这个绿眼睛矮个子的干瘪男人,那神态,就像对自己的信仰忠贞不渝的那个可怜的摩尔女人听到自己被判处火刑时望着审判官。
“您是说,我的好弗莱齐埃先生,只要把我的事交给您,让您去办,我就多少可得一点,而且什么也不用担心,是吗?”
“我保证您得到三万法郎。”弗莱齐埃胸有成竹地说。
“您也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亲爱的布朗先生,”她以最甜蜜不过的声音说,“是他让我来找您的,那是个老实人,决不会让我到这儿来听候宣判,把我当个谋财害命的女人送上断头台……”
她嚎啕大哭起来,一想到断头台,恐怖揪住了她的心,她整个儿吓昏了。弗莱齐埃享受着胜利的快意。刚才见女主顾犹豫不决,眼看着就要失去这桩生意,他马上打定主意一定要制服茜博太太,吓唬她,把她吓得目瞪口呆,让她束手就范。女门房只要进了这间办公室,那就像一只苍蝇投进了蜘蛛网,必定会被缚住手脚,动弹不得,成为这个野心勃勃,吃法律饭的小人的嘴中食。弗莱齐埃的确是想在这个案子里捞到养老的口粮,过上舒适的日子,得到幸福,受到敬重。在前一天晚上,他和布朗已经全都考虑到了,一切都认真掂量过,仔细研究过。大夫把施穆克的情况向朋友弗莱齐埃作了细致的介绍,两个精明的家伙对种种可能性,对各种方法以及各种危险都进行了探讨和研究。弗莱齐埃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高声道:“我们俩的财运终于到了!”他发誓,一定要让布朗当上巴黎哪家医院的主任医生,让自己成为区里的治安法官。
当一个治安法官!对他这个富有才干,但却袜子都穿不起的法学博士来说,这个职位竟如一头怎么也骑不上去的怪兽,他始终想这个位置,就像已经当上了议员的律师想着大法官的长袍,意大利神甫想着教皇的三重冕。他简直都要想疯了!弗莱齐埃办案都要经过治安法官维代尔先生,这个老头已经六十九岁,身体有病,还相当重,一直说要马上退休,弗莱齐埃常常跟布朗说他就要接替治安法官的位置,布朗也一样,常跟弗莱齐埃提到某个有钱的继承人,说等他治好她的病,就要娶她做太太。巴黎的那些常设的位置激起多少人的觊觎,人们有所不知。住到巴黎去,是天下人普遍的愿望。只要哪家烟草行,印花税局空出一个位置,那一百个女人就会闻风而起,让亲朋好友四处活动,把位置争到手。巴黎那二十四个税务处只要有一处可能空缺,那众议院就会出现野心毕露的大骚动。这些位置的分配都是开会决定的,任免事宜是国家要事。在巴黎,一个治安法官的年薪为六千法郎左右。法官手下的书记的位置就值十万法郎。所以,那是司法界最让人羡慕的位置之一。弗莱齐埃要当上治安法官,又有一个当医院主任医生的朋友,一定能体面地成家,他也一定要为布朗大夫娶个太太;他们就这样互相帮衬。黑夜沉沉,形形色色的念头在从前芒特的诉讼代理人脑中打转,一个可怕的计划产生了,这是一个复杂的计划,必有丰富的收获,但也少不了阴谋诡计。茜博太太是这出戏的关键。因此,这一机关若不服帖,那就必须制服;本来确实没有料到女门房会不顺从,但弗莱齐埃充分发挥了他的邪恶的本性,全力以赴,大胆的女门房被击倒在了他的脚下。
“我亲爱的茜博太太,您放心吧。”他抓起茜博太太的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