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下去,”弗莱齐埃说,“我们的朋友布朗多亏了您才与博比诺伯爵夫人的舅公老佩勒洛特先生拉上了关系,这是我愿意为您效力的原因之一。布朗每半个月都要去看您的房东(这点您要记住!),通过他了解到了一切内情。从前做大宗生意的佩勒洛特参加了他曾外孙女的婚礼(因为这是个有遗产的舅太公,他差不多有一万五千法郎的年金,二十五年来,他一直过着修士一般的生活,每年开销不过一千埃居……),后来把这门亲事的前因后果都跟布朗说了。听说是因为您那个音乐家想报仇,想糟蹋庭长一家名声,他们才闹翻的。谁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您的病人说自己是无辜的,可别人却把他看成是魔鬼……”
“说他是个魔鬼,我才不觉得奇怪呢!”茜博太太嚷叫道,“您想想,十年来,我把自己的钱都搭上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花了我的积蓄,可就是不愿意在他的遗嘱上提我一笔……不,先生,他就是不肯,他才固执呢,真是头倔骡……十天来,我一直跟他谈这事,可老家伙就像个界桩似的,就是不让步。他怎么也不松口,看着我,那模样……最后只跟我说了一句话,说会把我托付给施穆克先生的。”
“那他是打算把那个施穆克立为继承人?”
“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听着,我亲爱的茜博太太,要想让我有明确的看法,制定出计划,我得先认识施穆克先生,看看组成遗产的那些东西,跟您刚才说的那个犹太人谈一谈;到时您再让我教您怎么办……”
“我们到时再看吧,我的好弗莱齐埃先生。”
“怎么,我们到时再看!”弗莱齐埃像毒蛇似的扫了茜博太太一眼,亮出了他本来的嗓子,说道,“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不是您的顾问?我们先讲讲清楚。”
茜博太太感到自己的心思被猜透了,不由得脊背发冷。
“我百分之百地相信您。”她回答道,发现自己落到了一只老虎手里。
“我们这些代人打官司的,对当事人的背叛,都已经习惯了。先看看您的情况吧:那真是好极了。要是您按照我给您出的主意一步步去做,我给您打保票,您一定可以从遗产中捞到三四万法郎……不过这件好事还有另一面。假如庭长太太得知邦斯先生的遗产值一百万,您想从中吃一块的话,这种事情,总会有人说出去的!……”他顺便说道。
这顿了一顿,顺便说的一句话,茜博太太听了浑身直打哆嗦,她马上想到弗莱齐埃一定会当这种告密的角色。
“我亲爱的主顾,不消十分钟,就能让佩勒洛特老头辞掉您门房的差事,限您两个小时搬家……”
“这又怎么样!”茜博太太像贝娄娜①一样昂首挺胸地站立着,说道,“那我就呆在那两位先生的家里,做他们信得过的管家。”
① 古罗马宗教所崇拜的女战神。
“噢,见这种情况,那他们就会给您设一个圈套,哪天等你们夫妇俩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已经在地牢里,担着天大的罪名……”
“我!”茜博太太嚷叫道,“我可不欠人家一个子儿!……我!……我!……”
她一口气讲了五分钟,弗莱齐埃细细地看着这位伟大的艺术家演奏着自我吹嘘的赞歌。他态度冷漠,含讥带讽,眼睛像一把尖刀刺透了茜博太太,心里在暗暗发笑,头上干枯的假发在微微抖动,这模样俨然似当年那个善做四行诗,别称法国诗仙的罗伯斯比尔。
“怎么样?为什么?有什么借口?”她末了连声问道。
“您想知道您怎么会上断头台吗?……”
茜博太太脸色煞白,如死人一样,因为弗莱齐埃这劈头一问,就像是断头台的铡刀落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神色惶惑地看了看弗莱齐埃。
“请好好听我说,我可爱的孩子。”弗莱齐埃继续说。他见女主顾被吓成这样,心里很得意,但忍着没有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