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认为我的话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病态的亢奋,但对于我来说您是完美的!我看见过您,我每天都看见您。我可不是在评论您;我不是凭理性得出您是完美的结论的;我不过是相信这点。但是在您面前我是有罪孽的:我爱您。完美可是不能爱的;对完美只能像看完美那样来看,不是吗?然而我却爱上了您。虽然爱情使人们平等,但是,请别担心,我不把您与我自己相提并论,即使在最隐秘的思想中也不这样做。我对您写:‘请别担心;,难道您会不放心吗?……假如可以的话,我愿意吻您的脚印。哦,我跟您不可同日而语……您看署名吧,尽快看署名吧!”
“然而,我发现(她在另一封信里写道),我把您与他联结起来,都一次也还没有问过,您是否爱他?他只看见您一次就爱上您了。他回忆起您犹如回忆起‘光明’;这是他自己的话,我是从他那儿听说的。但是没有这句话我也明白,对他来说您就是光明。我在他身边生活了整整一个月,这才明白,您也爱他;对我来说您与他是一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她还写道),昨天我经过您身边时,您似乎脸红了?这不可能,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即使把您带到最肮脏的藏垢纳污的场所,让您看赤裸棵的邪恶,您也不应该脸红;您无论如何不会因为受了屈辱而愤慨。您可能会仇恨所有卑鄙下流之徒,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为那些受到他们侮辱的人。您却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侮辱。知道吗,我觉得,您甚至应当爱我。您对于我来说就像对他来说一样是光明之神,而天使是不会憎恨的,不会不爱的。我常常对自己提这样的问题:是否可以爱大家,爱所有的人,爱所有自己亲近的人?当然不能,甚至是不自然的。在抽象的爱人类中几乎总是只爱自己一个人。但是这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的,而您只是另一回事:当您不能把自己与任何人相比较的时候,当您超越任何侮辱、超越任何个人的愤恨的时候,您怎么会不爱哪怕是某个人呢?只有您:一人能无私地爱,,只有您一人能不是为了自己个人去爱,而是为了忽所爱的人去爱。哦,当我知道您因为我而感到羞耻或愤怒的时候,我是多么痛苦!这下您就完了:您一下子把自己与我相提并论了……
昨天遇见您以后我回到家,虚构出一幅画来,画家们总是按照福音书上的故事来画基督,要是我就画成另一种样子:我要画他一个人,因为他的门徒有时是留下他一个人的。我只画一个小孩子与他在一起。孩子在他身边玩;也许,他用自己孩子的话语对他讲述什么,基督听着他,但此刻却在沉思:他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出神地停在孩子长着浅色头发的脑袋上。他望着远处天涯,如整个世界一般宏伟的思想在他的目光中安然常驻;他的脸容是忧郁的,孩子不再作声,胳膊肘撑在他的膝盖上,一只手托住脸颊,仰若头,仪孩子们有时沉思那样若有所思地凝神望着他。夕阳西下……这就是我的画!您是纯结无暇的,您的全部完美就在这纯洁无暇中,哦。只是要记住这一点!我对您的热烈情感又关您什么事!您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将一辈子追随您的左右……我很快就要死了。”
未了,在最后一封信中写道:
“看在上帝面上,请什么也别想我;也别认为我这样给你写信是在贬低我自己,或者认为我是属于以贬低自己为乐的那种人(哪怕甚至是出于自尊而这样做)。不,我有自己的慰藉;但我很准向您讲清楚这一点。我甚至难以对自己讲清楚这一点,尽管我常为此而苦恼。但是我知道,即便是自尊心发作也不能贬低自己。但出于心灵纯洁的自我贬低我也做不到。因而我根本不是贬低自己。
为什么我希望你们结合:为你们还是为自己?当然是为自己,这样我的一切伺题都迎刃而解,我早就这样对自己说……我听说,您姐姐阿杰莱达当时曾议论过我的照片,说有这样的美貌可以翻转乾坤。但是我不要乾坤;听见我说这话,您会觉得可笑,因为您看见我听明穿着镶花边的衣服,戴着钻石首饰、跟一批酒鬼和坏蛋混在一起,您别去看这些,我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我知道这一点:上帝知道,取代我活在我躯体上的究竟是什么。我每天在两只可怕的眼睛里看到这一点,这两只眼睛经常在望着我,甚至不在我面前时也是这样,这双眼睛现在沉默着(它们始终是沉默的),但我知道它们蕴含的秘密。他家的房子阴森,沉闷,那里也有秘密。我相信,在他的抽屉里藏着一把用绸子包起来的剃刀,就位莫斯科那个杀人犯一样;那个人也和母亲住在一幢房子里,也用丝绸包着剃刀,以便割断一条喉咙;我在他们家的时候,始终一直觉得在什么地方,在地板的哪块木板下面有个死人,可能还是他父亲藏的,盖着一块漆布,就像那个莫斯科的尸体一样,周围摆满了装着日丹诺夫防腐剂的玻璃瓶,我甚至可以指给您看在哪个角落。他老是默默无语,但是我可知道,他爱我爱得已经恨不起我来了。你们的婚礼将和我的婚礼一起进行,我跟他是这么商定的。我对他没有秘密。不然我会因恐惧而把他杀死……但是他会先杀死我的……现在他笑了起来说,我是在说呓语,他知道我在给您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