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起坐一会,”帕尔芬轻轻地说,他没有从座位上起身,把头俯向右手掌,“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公爵坐了下来。两人又沉默了。
“只要你不在我面前,我马上就会感到对你的怨恨,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这三个月里我没有看见你,每时每刻我都恨你,真的。巴不得抓住你,把你害死!就是这么回事。现在你和我一起坐了不到一刻钟,我所有的怨恨便都消失了,对我来说你又像原先那样惹人爱。陪我坐一会吧……”
“我跟你在一起时,你是相信我的,当我不在时,你马上就不再相信我,还怀疑我。你就像你老子!”公爵友好地笑了一下,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感情,回答说。
“我和你一起坐着的时候,我相信你的声音。我可是很明白,我和你不能相提并论,我和你……”
“你何必要添上这一句呢?你又着恼了,”公爵说,他对罗戈任觉得奇怪。
“这件事,兄弟,可不是问我们的意见,”罗戈任回答说,“无须我们就决定了。我们爱的方式也不一样,在所有各方面都有差异,”沉默一会以后,罗戈任轻轻地继续说,“你说,你爱她是出于怜悯。我对她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怜悯,而且她恨我甚于一切。我现在每天夜里都梦见她,梦见她跟另一个男人嘲笑我的情景。兄弟,就是有这样的事。她答应与我结婚,可是根本就不会想着我,就像换双鞋似的。你相信吗,我已经有五天没有见到她了,因为我不敢到她那儿去,她会问:‘你来干吗?’她羞辱我还少嘛……”
“羞辱你?你说什么呀?”
“你仿佛不知道似的!她可是‘就从婚礼上’从我那里逃走,与你一起私奔的,你自己刚刚说的。”
“可是你自己也不相信……”
“在莫斯科时她与一个叫泽姆久日尼科夫的军官在一起,难道没有丢我脸?我肯定她丢了我的脸。在那以后她自己确定婚期的。”
“不可能!”公爵喊了起来。
“我确切知道的,”罗戈任有把握地肯定说,“怎么,她不是这种人还是怎么的?兄弟啊,她不是这种人这样的话无须再说了。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她跟你不会是这样的,而跟我恰恰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么回事。他看我就像最无用的废物一样。跟凯勒尔,就是那个打拳击的军官,我肯定她跟他有名堂,就为了笑话我……你还不知道,她在莫斯科耍了我多少回!而我又给她汇了多少钱,多少钱呀……”
“那……那你现在又怎能结婚呢!……以后怎么办?”公爵惊骇地问。
罗戈任苦恼和可怕地望了一眼公爵,什么话也没回答。
“我现在已经是第五天没去她那儿了,”沉默了稍顷,他继续说,“我老怕被她赶出来。‘我,’她说,‘还是自己的主人,只要我想,就可以把你赶走,自己到国外去’(这是她对我说要到国外去--罗戈任仿佛用括弧作说明似的指出,并且有点特别地看了一眼公爵的眼睛);确实,有时候仅仅是吓唬吓唬人的,不知为什么老是要嘲笑我。有一次她真的皱眉蹙额,阴沉着脸,不说一句话,我就怕她这样,我甚至还想,不能空着手去见她,结果只惹得她笑,后来甚至恼恨起来,她把我送给她的那么一条高级的披巾送给了侍女卡季卡,虽然她以前过惯了奢华阔绰的生活,也许,还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说到什么时候举行婚礼,连一个字也不能提。连到她那儿去都害怕,哪还算是未婚夫?我就这么呆着,忍不住了就偷偷地在她那条街上悄悄走过她的屋子或者躲在哪个角上望着那里。有时候在她住的屋子大门旁差不多一直到天亮,当时我仿佛觉得看到了什么。而她,大概,从窗口瞥见了我,就说‘如果你看见了我欺骗了你,你会拿我怎么办?’我忍无可忍,就说,‘你知道。’”
“她知道什么?”
“为什么我就知道!”罗戈任怨恨地笑了起来,“在莫斯科那时,虽然我等了很久,可是未能捉住任何人与她在一起。于是有一天我抓住她,说:‘你答应跟我举行婚礼,走进正派人家,可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人吗?’我说,‘你算什么东西!’”
“你对她说了?”
“说了。”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