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玛尔可!我的玛尔可!我的宝贝!我的性命!……”
等她含着泪看四周,主妇已不在了。有人进来把主妇悄悄地叫出去的。她到处找主人也不见。只有两个看护妇和医生助手在床前。邻室里闻有急乱的步声和嘈杂的语音,病人注视着室门,以为发生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医生进来了,转变了脸色,后面跟着的主妇主人,面上也都有惊色。大家用怪异的眼色向着她,唧咕地互相私语、她恍惚听见医生对主妇说:“还是快些说吧。”可是不知究是为了什么。
主妇向她战栗地说:“约瑟华!有一个好消息说给你听,不要吃惊!”
她热心地看看主妇。主妇小心地继续说:
“是你所非常喜欢的事呢。”
病人眼睁大了。主妇再继续了说:
“好吗?给你看一个人——是你所最爱的人啊。”
病人拼命地抬起头来,眼光炯炯地向主妇看,又去看那门口。
主妇脸色苍白地说:
“现在有个万料不到的人来在这里。”
“是谁?”病人惊惶地问。呼吸也急促了。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声,跳起来坐在床上,两手捧住了头,好像见了什么鬼物似的。
这时,衣服褴褛满身尘垢的玛尔可已出现在门口。医生携了他的手,叫他退后。
病人发出三次尖锐的叫声:
“上帝!上帝!我的上帝!”
玛尔可奔近拢去。病人张开枯瘦的两臂,使出了虎也似的力将玛尔可抱紧在胸前。剧烈地笑,无泪地啜泣。终于呼吸接不上来,倒在枕上。
她即刻恢复过来了,狂喜地不绝在儿子头上接吻,叫着说: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怎么?这真是你吗?啊,大了许多了!谁带了你来的?一个人吗?没有什么吗?啊!你是玛尔可?但愿我不是做梦!啊!上帝!你说些什么给我听吧!”
说着,又突然改了话语:
“哈哟!慢点说,且等一等!”于是向医生说:
“快!快快!医生!现在立刻!我想病好。已愿意了,愈快愈好、给我把玛尔可领到别处去,不要让他听见。——玛尔可,没有什么的。以后再说给你知道。来,再接一吻。就到那里去,——医生!请快。”
玛尔可被领出了,主人夫妇和别的女人们也急忙避去。室中只留医生和助手二人,门立刻关了。
美贵耐治先生要想拉玛尔可到远一点的室中去,可是不能。玛尔可长了根似的坐在阶石上不动。
“怎么?母亲怎样了?做什么?”他问。
美贵耐治先生仍想领开他,静静地和他说:
“你听着.我告诉你。你母亲病了,要受手术,快到这边来,我仔细说给你听。”
“不!”玛尔可抵抗。“我一定要在这里,就请在这里告诉我。”
技师强拉他过去,一边静静地和他说明经过。他恐惧战栗了。
突然,致命伤也似的尖叫声震动全宅。玛尔可也应声叫喊起来:
“母亲死了!”
医生从门口探出头来:
“你母亲有救了!”
玛尔可注视了医师一会儿,既而投身到他脚边,嚼泣着说:
“谢谢你!医生!”
医生搀住他说:
“起来!你真勇敢!救活你母亲的,就是你!”夏二十四日
热那亚少年玛尔可的故事已完,这学年只剩六月份的一次每月例话,两次试验了,还要上课二十六日,六个星期四和五个星期日。学年将终了时,熏风照例拂沸地吹着。庭树长满了叶和花,在体操器械上投射着凉荫。学生都改穿了夏农了,放学的时候,觉得他们一切都已和从前不同,这是很有趣的事。垂在肩上的发已剪得短短的,脚部和项部完全露出。各种各样的麦秆帽子,背后长长地垂着丝带;各色的衬衣和领结上都缀有红红绿绿的东西,或是领章,或是袖口,或是流苏、这种好看的装饰,都是做母亲的替他儿子缀上的,就是贫家的母亲,也想把自己的小孩打扮得像个样子。其中,也有许多不戴帽子到学校里来的,好像由田家逃出来的,也有着白制服的。在代尔卡谛先生那级的学生中,有一个从头到脚着得红红的像熟蟹似的人,又有许多着水兵服的。
最有趣的是“小石匠”,他戴着大大的麦秆帽,样子像在半截蜡烛上加了一个笠罩。再在这下面露出兔脸,真可笑极了。可莱谛也已把那猫皮帽改换了鼠色绸制的旅行帽,华梯尼穿着有许多装饰的奇怪的苏格兰服,克洛西袒着胸,泼来可西被包在青色的铁工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