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正在掏松鼠窝,一个打猎的在我右边的身上打进了二十七颗打鸟的铁砂子。外祖母用针给我挑出了十一颗,其余的留在我的皮里好多年,慢慢儿都出来了。
外祖母见我能忍住痛,很高兴。
“好孩子,”她夸奖我。“能忍耐就能够本领!”
每次她卖蘑菇和榛子回来,都要拿一点钱放在人家的窗台上做“偷偷的布施”,但她自己在过节的日子,也只穿破烂和打补钉的衣服。
“你穿得比要饭的还破,你真给我丢脸!”外祖父很生气地说。
“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的闺女,又不是新娘。”
他们的争吵渐渐多起来了。
“我作的孽也并不比别人多,”外祖父抱怨道。“可是我受的罪却比谁都大!”
外祖母挑逗的说:
“谁有多少罪,只有魔鬼才知道。”
于是,她偷偷地告诉我:
“这老头儿就是怕魔鬼,你瞧他老得多快,就是因为心里害怕……唉,可怜的人……”
这一个夏天我老在森林里活动,身子变得强壮,性子也变野了,对年纪相仿的同伴们的生活和柳德米拉,都失掉了兴趣,在我看来,她只是一个没有趣味的聪明人……
有一天,外祖父满身湿透地从城里回来(是秋天,天正在下雨),在门台上象麻雀似的抖抖身子,很得意地说:
“喂,你这个游手好闲的人,明天得上班去了!”
“又到哪儿去!”外祖母生气地问。
“你妹子马特廖娜那儿,她儿子的家里……”
“啊,老爷子,你又出了个馊主意!”
“住嘴,糊涂蛋!说不定他会成一个绘图师。”
外祖母默默地低下了头。
晚上,我告诉柳德米拉,我要上城里干活去了,还要住在那儿。
“很快,他们也要带我上城里去。”她沉思着告诉我。“爸爸想让我把这条腿截去,这样我的身体就会好起来。”
一个夏天,她瘦了很多,脸皮发青,只有眼睛变大了。
“你害怕吗?”我问。
“害怕,”她说着,不出声地哭了。
我没有话可以安慰她,我自己也害怕城里的生活。我们默默地发愁,把身子紧紧地靠在一起,坐了很久。
要是在夏天,我会说服外祖母,象她当姑娘时候一样,上外边要饭去,把柳德米拉也带走——让她坐在小车子里,我拉着她……
但这是在秋天,大路上吹着潮湿的风,天空密密地布着阴云,大地皱着苦脸,变得肮脏和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