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呀。今天天气冷啦。你们这屋子气味很重,这是颜料的气味吧。你们好呀。”
她好象一条浩荡的大江,沉着有力,瞧着她使人愉快。可是她的话却使人打瞌睡,全是无聊的话。在说话之前,她先吸足了气,差不多已经红得发紫的两颊,胀得更加圆了。
青年人冷笑着低声说:
“象一架机器。”
“一座钟楼。”
她撅起嘴唇,两手放在乳房下面,坐在摆好了酒菜的桌子边,靠近茶炊,马眼发出和善的光,挨次地望着每个人。
大家都对她表示尊敬,年轻的甚至有点害怕她。有一个小伙子贪心地望着这巨大的身体,当他的目光跟她吸引人的目光碰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把眼睛低下去。日哈列夫对自己的女客人也挺恭敬,说话时对她用“您”,称她做教母,请她吃东西的时候,对她哈腰。
“您别费心,”她拉长甜甜的嗓子说。“您多费心呀,真是的。”
她本人总是那么不慌不忙的。她的胳臂只有下半截动作,上半截总是紧靠着身边。从她的身上,发出一种热面包的酒精气味。
戈戈列夫老头儿欢喜得结巴起来,好象教堂里打杂的在念赞美诗,称颂着这个女人的美丽。她好心地微笑着听他说话,当他说不出来的时候,她便自己来说:“没有出嫁的时候我长得并不漂亮呢,这都是做了妇人以后才变过来的。将到三十岁的时候,变得更加动人了,连贵族们都对我注意过,有一位县里的首席贵族还答应送我一辆双马车……”醉醺醺的卡别久欣,蓬乱着头发,憎恶地望着她,粗鲁地问:“为什么他要送给你这个呢?”
“自然是为了我们的爱情,”女客解释着。
“爱情,”卡别久欣’I促不安地喃喃。“那是一种什么爱情呀?”
“你,这么漂亮的小伙子,很了解爱情,”女人爽脆地说。
工场因哄笑震动起来,西塔诺夫低声向卡别久欣说:“蠢家伙,恐怕还不如蠢家伙呢。谁要是不苦闷得要死,不会爱这种女人的……”他醉得脸色苍白,太阳穴边冒出汗珠,聪明的眼不安地燃烧着。戈戈列夫老头儿抽动着难看的鼻子,用手指头抹去眼泪,又问:“你有几个该子?”
“我们只有一个孩子……”
桌子上面挂着一盏灯,炉角后边也点着一盏。灯光都不太亮,工场角落里聚着浓黑的暗影,还没画好的没有脑袋的圣像,从暗中张望着。该有脑袋和胳臂的地方,显出平板的灰色的斑点,现在看起来好象比平常更可怕,好象圣徒的身体神秘地从涂上颜色的衣服中,从这地下室里溜出去了。玻璃球挂在靠近天花板的钩子上,蒙上濛濛的烟雾,发着淡青的光。
日哈列夫在桌子周围不安地走来走去,请大家吃东西,他的秃头,一会儿依向这个,一会儿又俯向那个,细瘦的手指不住地动。他消瘦一点了,鹰鼻子显得更尖了。当他侧面向灯站着的时候,脸颊上就映出黑的鼻影。
“朋友们,大家喝呀,吃呀,”他用清脆的男高音说。
女的就做主妇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