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爱默生(1803—1882),美国散文作家、诗人,先验主义作家的代表,在著作中宣扬基督教的博爱和自我道德修养,要求进行缓和的社会改革。
罗贝突然拽着我向他母亲走去。
“再见,”他对她说,“我有事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一个月内可能不会有假了。我一有消息就写信告诉您。”
当然,罗贝绝对不属于这样一类儿子:当他们和母亲一起出席社交活动时,他们认为对母亲态度不好,可以补偿他们对外人的微笑和致礼,他们似乎相信,对家里人粗暴自然可以使他们的礼服锦上添花。在社交界流传最广的莫过于这种令人憎恶的报复了!不管可怜的母亲说什么,儿子便立刻用一种讥讽、露骨和残忍的相反论点来驳斥母亲战战兢兢地发表的意见,就好象他是被母亲逼到这里来的,要让母亲付出昂贵的代价;可是,母亲却随口附和这个至高无上的儿子发表的看法,但这仍然不能使他软下心来,儿子不在场时,她继续逢人就吹嘘她儿子如何高尚,可儿子却不买母亲的帐,照样对她冷嘲热讽。圣卢不是这号人,但是,由于拉谢尔不在他身边,他感到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尽管原委不同,但他对母亲的冷酷无情比起那些儿子来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刚讲完,我看见德马桑特夫人象鸟儿鼓翼似地颤动了一下,立即站起来,就和她刚才看见儿子进入客厅时的反应一样;不过,现在是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孔,一双凝望着儿子的忧郁的眼睛。
“怎么,罗贝,你要走了?是开玩笑吧?亲爱的孩子,你在我身边就这么一天呀!”
接着,她又柔声地、用最自然的语调说(仿佛在引用一个合乎情理的论据似的,尽量使声音不露出忧伤,怕唤起儿子的同情,因为这种同情对她儿子说来是痛苦的,或者是无益的,只会使他恼火):
“你知道你这样多不近情理!”
但是,她在引用这个简单的论据时,为了向儿子表明她不想侵犯他的自由,故意装出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样子,同时也为了使儿子不责备她妨碍他的娱乐,故意显示出无限的温柔,可是圣卢却感到自己就要对母亲怜悯了,可能会放弃和情妇一起消夜的念头,因此勃然大怒:
“是令人遗憾,不过,近不近情理,也就这样了。”
他也许感到这些话应该用来谴责自己的,却用来谴责母亲了;自私自利者在争论中总是以这种方式取胜;他们首先认为自己的决心不可动摇,对方越打动他的心,说服他们改变主意,他们就越觉得自己无可指责,反而应该谴责对方迫使他们不得不和同情作斗争。因此,他们可以冷酷无情,蛮不讲理。在他们看来,这只会使对方罪上加罪。谁叫他们不识趣,要表现出痛苦,要显得有理,要迫使他们痛苦地和同情作斗争的呢!德马桑特夫人不再坚持了,因为她清楚,想留也是留不住的。
“我走了,”他对我说,“可是,妈妈,你不要久留他,因为他马上要去看一个人。”
我觉得我的存在不会给德马桑特夫人带来任何快乐,但我宁愿不和他儿子同行,怕她认为我和罗贝一起寻欢作乐,害得罗贝不能守在她的身边。我本想为她儿子的行为辩解几句,倒不是因为我对她儿子有感情,而是出于对她本人的同情。可是她先说话了:
“可怜的孩子,”她对我说,“我肯定使他不高兴了。你瞧,先生,做母亲的都很自私,他平时娱乐很少,来一趟巴黎不容易。我的上帝,要是他还没有走,我真想去追他,当然不是为了挽留他,而是要告诉他,我不怨恨他,我觉得他做得对。我到楼梯口去看看,您不会感到为难吧?”
于是我们来到了楼梯口:
“罗贝?罗贝!”她喊道。“追不上了,他走了,太晚啦。”
如果是几个小时以前,我也许会由衷地劝说罗贝干脆去和情妇同居,可是现在,我可能会主动当说客,劝他和情妇一刀两断。若是前一种情况,圣卢家的人会骂我是他的酒肉朋友,而后一种情况,圣卢会骂我是叛徒。然而我还是我,前后只相隔几个小时。
我们回到客厅。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见圣卢没有回来,和德诺布瓦先生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是疑惑、嘲弄和缺少同情的眼色;当我们指出一个太爱嫉妒而当众丢丑的妻子或太温柔而引人发笑的母亲时就会传递这种眼神,仿佛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