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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6  ★★★收藏章节〗〖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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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睡着了,”布洛克对档案保管员说。档案保管员觉得侯爵夫人在为自己撑腰,有恃无恐,便装出生气的样子。

“再见,夫人,”布洛克大声说。

侯爵夫人微微翕动嘴唇,就象一个临终的人,想张嘴说话,但目光已认不出人。而当布洛克带着她得了“智力衰退症”的想法离开时,她立即朝德阿让古尔侯爵转过脸去。几天后,布洛克受好奇心和想弄明白一件奇事的愿望所驱使,又来看望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侯爵夫人给予他亲切的接待,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再说档案保管员不在场,另外她也舍不得放弃布洛克答应在她府上组织演出的那场独幕剧,况且,她上次不过是演了一出戏,扮演了她渴望扮演的贵妇而已。她那场戏当晚轰动了所有的沙龙,受到普遍的称赞和评论,只不过已传得面目全非了。

“公爵夫人,您刚才谈到《七位公主》,您知道(我并不因此而更感到自豪),这个……怎么说呢,这个呈文的作者还是我的一个同胞呢,”德阿让古尔先生说,外加几分得意,因为他比别人更了解刚才谈到的那部戏的作者。“是的,他是比利时人,从他的身份证来说,”他又补充一句。

“真的吗?不过,我们并没有指责您在《七位公主》中负有什么责任呀。值得庆幸的是,您和您的同胞和这部荒谬作品的作者完全不一样。我认识一些可爱的比利时人,您算一个,还有你们的国王,虽然胆小怕事,却很有思想,还有我的利尼表兄弟们,还有其他许多人。但是,幸亏你们不和《七位公主》的作者讲同一种语言。况且,我直言不讳地对您说,这种人连提都不要提,因为他们半文不值。他们竭力说一些晦涩难懂的话,必要时故意装出滑稽可笑的样子,以掩盖他们贫乏的思想。如果说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的话,那我可以告诉您,就是胆大妄为,”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既然有思想,就会有胆大妄为的。我不知道您看过博雷利的戏没有。许多人看了都皱眉头。我嘛,哪怕会招来攻击,”她继而又说,岂知她不会担任何风险,“我也敢承认,我觉得那本戏很有意思。可是《七位公主》算什么!尽管她们中有一位对我的外甥很好,我也不能使家族的感情……”

公爵夫人猛然收住话头,因为一位女士进来了,她是罗贝的母亲马桑特子爵夫人。德马桑特夫人在圣日耳曼区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天使般善良、顺从。我早就听别人说过,但我没有特别的理由对这种说法感到惊讶,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盖尔芒特公爵的胞妹。后来,在圣日耳曼小圈子里,每当我听到象彩绘玻璃窗上那些完美无缺的女圣徒那样忧郁、纯洁、富于牺牲精神和受人尊敬的女人,却和粗鲁、放荡而卑鄙的兄弟是同一棵树上的两个果子的时候,我就会感到说不出的惊讶。我认为,既然兄弟姐妹脸长得一样,例如德马桑特夫人就很象盖尔芒特公爵,那么他们的智力和心肠也应该一样,正如一个人可以有好运气,也可以有坏运气,但思想狭隘的人就不可能有宽广的胸怀,冷酷的人就不可能有崇高的忘我精神。

德马桑特夫人拜师于布吕纳蒂埃①门下。她使圣日耳曼区的人倾倒,同时她还春风化雨,用她圣人的生活感化圣日耳曼区的人。然而,她的长相和她的公爵兄弟一模一样,都有漂亮的鼻子和敏锐的目光。这种外貌的相象,使我认为她和德盖尔芒特先生的智力和道德观也应该一样。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或许遭到过不幸,外加得到大家好评,就可以和她的家里人有天壤之别,就象中世纪武功诗中所描述的,所有的美德和魅力都集中在妹妹身上,可他们的兄长却总是一个凶狠毒辣的恶神。在我看来,大自然不会有古代诗人那样的自由,而是它专门会利用一个家庭的共同特征,我不相信它会有如此的创新精神,能用制造傻瓜或粗汉的原料,塑造出一个不做傻事的聪明人,或一个一尘不染的女圣人。德马桑特夫人身穿一件印有大棕榈叶图案的白绸裙,衣服上别着黑花,与棕榈叶相映成趣。因为三个星期前她的表兄德蒙莫朗西先生病故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出入社交界,参加小型晚宴,只是戴上孝罢了。这是一个高贵的妇人。隔代相传在她的心灵上深深打上了轻浮的宫廷生活——不管它多么肤浅,多么严格——的烙印。德马桑特夫人在双亲死后,没有力量长期沉浸于悲痛中,但她为了一个表兄病故,一个月中绝对不穿色彩鲜艳的衣服。她对我非常客气,一来我是罗贝的朋友。二来我和罗贝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她客气中还掺杂着几分装出来的羞怯,声音、眼神和思想不时地显出退缩的样子,仿佛在把一条绷得太开的裙子拉回到身边,不让裙子占据过多的空间,使它既显得柔软,又保持平整,正如良好的教育所要求的那样。不过,对于良好的教育,请不要过于从字面上理解,因为在这些贵妇中间,有不少人很快就堕落了,但她们却近乎幼稚地使她们的言行举止保持高雅的风度。德马桑特夫人说话时会使人感到不舒服,因为每当她和一个平民,例如和贝戈特或埃尔斯蒂尔说话时,为了突出一个字,总把字咬得很清楚,她用盖尔芒特家族特有的念经似的两种不同声调说:“能遇见贝戈特先生,能认识埃尔斯蒂尔先生,我感到很荣幸,非常荣幸”,等等,可能是为了让人赞赏她的谦虚,也可能因为她有德盖尔芒特先生同样的嗜好,喜欢使用过时的语言形式,以示对不大使用“荣幸”之类语言形式的坏教育的抗议。不管是哪一条理由,都使人感到,当德马桑特夫人说“我很荣幸,非常荣幸”之类话时,她以为在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在证明自己很懂得尊重社会名流,即使是在她的城堡外遇见这些名流,她也会象在城堡内一样热情欢迎他们。再者,她家是名门望族,她很热爱这个家族,同时她想通过慢条斯理的叙述和详细的解释,使人了解她家的亲戚关系,她随时随地都会把那些在神圣罗马帝国时候降格的欧洲各大家族一一讲给人听(并不是要使人大出意外,只不过是爱讲一些可怜的农民和高尚的猎人而已),但那些不很聪明的人就不原谅她了,如果他们还有点知识的话,就会笑她象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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