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动作,海沃德都看在眼里,对此大为惊讶,而且也颇感兴趣。他觉得这几个森林居民之间似乎有着一种奥秘的沟通思想的方法,可是,他的官能和才智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它。刚才发生在这漆黑一团的草原上的一幕,要是换上一个白人青年,一定会喋喋不休地讲个没完没了,说不定还会大大地渲染一番,可是这个年轻的战士,却似乎只愿让事实本身来为他说明这一切。说实在的,对一个印第安人来说,现在也的确不是夸耀自己功绩的时候;要是海沃德不问,有关这件事,也真的有可能一句都不再谈及了。
“恩卡斯,那个敌人怎么样了?”海沃德问道,“我们听到了你的枪声,还盼望这一枪没白放呢!”
那年轻的酋长默不作声地掀起自己的猎装,露出挂在里面的一块带发的头皮——胜利的标志。钦加哥把手按在那头皮上,仔细地看了一会,接着他放开om了手,露出一脸厌恶的神情,大声说:
“奥奈达人!”
“奥奈达人?”侦察员重复了一句。他本来对四周的情形已经不再感兴趣,几乎已同他的红人伙伴一样一声不响了,此时却又异常认真地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血淋淋的胜利标志,说:
“老天爷,要是奥奈达人也来暗算我们,那我们真要四面受敌了!瞧,在一个白人看来,这一小块头皮和别的任何一个印第安人的头皮,并没有两样,可是这位大酋长却能认出,这是从明果人头上剥下来的。不,他甚至还能说出这可怜的家伙是属哪个部落的。在他的眼里,这块头皮就像一页书,每一根头发就像一个字母一样容易哩!一个印第安人能懂得最聪明的白人所不懂的一种语言,还有哪一个白人有权利来夸耀自己的学识渊博呢!孩子,你说说,这混蛋是什么人?”
恩卡斯抬头看着侦察员的脸,轻声说:
“奥奈达人。”
“也是奥奈达人!一个印第安人一旦话说出口,通常都不会错;而当他得到他的族人拥护时,他的话便成了真理了。”
“这可怜的家伙把我们错当成法国人了,”海沃德说,“要不,他不会来伤害一个朋友的性命的。”
“把一个有战斗花纹的莫希干人错当成休伦人?那就等于你们把蒙卡姆的穿白制服的警卫队也错当成穿红制服的英国皇家军队了。”侦察员答道,“不,不,毒蛇对自己的目标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是不会有什么大错误的。因为明果人和特拉华人之间并不友好,而巨他们还随便地听任他们的部落去参加白人的战争,自相残杀;从今天这件事来看,即使奥奈达人真的也为我们的皇上服务,但要是这个恶鬼碰巧落到我手里,我也用不着多加考虑,会亲手用我的鹿见愁朝他开火的。”
“那就会破坏我们的条约,而且也有损于你的人格哩!”
“一个人和另一个民族的人相处久了,”鹰眼继续说,“只要他们是正直的,而他又不是个坏蛋的话,他们之间是会产生感情的。实际上,是狡猾的白人有意在这些部落中制造大混乱,混淆了敌友关系,所以弄得原来说同一种语言——或者可以叫做同样语言——的休伦人和奥奈达人,也相互剥起对方的头皮来;而同是特拉华人,也被分成了两派,一小部分留在自己大河边的部落原来住地一带,和明果人一鼻孔出气,大部分则出于对麦柯亚人天生的仇恨,而居住在加拿大——这一来就把一切都搅乱了,把战争的和谐也给破坏了。可是,红人的天性,不可能随着政策的改变而改变,因此,莫希干人和明果人之间的感情,也就很像一个白人和一条毒蛇的关系了。”
“我听了感到很遗憾,因为我原来一直以为,住在我们境内的土人,都会认为我们正直宽大,战争中会完全站在我们一边的。”
“哦,把自己的战争看得比外人的战争更重要,我相信这原是人类的天性。可是,以我来说,我爱的是正义,因此我不愿说我恨明果人——因为那不符合我的肤色和宗教。不过,我还要重复一句,要不是因为天黑看不见,我的鹿见愁是决不会放过那个鬼鬼祟祟打冷枪的奥奈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