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乎是一躬到地。至少右手的一个手指碰到了地上。
“您这是做什么?”拉斯科利尼科夫惊呼。
“我错了,”那人轻轻地说。
“什么错了?”
“我怀有恶意。”
他们两人互相对望着。
“我很恼怒。那时候您去那里,也许是喝醉了,您叫管院子的去警察局,还问起那摊血,可是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都把您当成了酒鬼,我觉得很气愤。气得觉都睡不着了。我们记住了您的地址,昨天到这儿来过,问起过……”
“谁来过?”拉斯科利尼科夫打断了他,霎时间记起来了。
“也就是说,我得罪您了。”
“那么您是住在那幢房子里?”
“是啊,我就住在那里,当时和他们一道站在大门口,您忘了吗?我是个手艺人,就在那里干活儿,好多年了。我是个制毛皮的工匠,小市民,接了活儿,拿回家里去做……我最恼怒……”
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清清楚楚回想起前天在大门口的那幕情景;他想起,除了两个管院子的,那儿还站着好几个人,有几个是女人。他想起,有一个人的声音提议把他送到警察局去。说话的人的脸像什么样子,他记不起来了,就连现在,他也没能认出来,不过他记得,当时他甚至回答了一句什么,还转过脸去,面对着那个人……
那么,可见昨天的那场恐惧就是这么来的。最可怕的是想到,为了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当真几乎毁了,几乎毁了自己。可见,除了租房子和问起那摊血,这个人不可能说出任何别的东西。可见,除了这些呓语,波尔菲里也没有掌握任何事实,除了可以作不同解释的心理状态,波尔菲里那里并没有任何真正的证据。可见,如果不再出现更多的事实(不应该再出现更多的事实了,不应该了,不应该了!)那么……那么他们能拿他怎么办呢?即使逮捕他,又能用什么来彻底揭穿他呢?而且,可见波尔菲里只不过是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得知租房子的事,而在这以前,他并不知道这回事。
“这是您今天去对波尔菲里说……说我去过那儿吗?”他高声问,这个突然产生的想法使他吃了一惊。
“哪个波尔菲里?”
“侦查科科长。”
“我对他说了。两个管院子的当时没有去,我去了。”
“今天?”
“就在您去以前不多一会儿。我全都听见了,什么都听见了,听见他是在怎样折磨您。”
“在哪里?听见了什么?什么时候?”
“就在那里,在他的隔板后面,我一直坐在那里。”
“怎么?那么您就是那个意外的礼物吗?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