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了。”然后微笑着看着我,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又问我是不是喜欢喝桔花水。她说的话和我们刚才以及后来所谈的内容都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她之所以如此这般脱口而出,无非是一种客套而已,早先她对我说的话也是如此。
在几个小时之内我便了解到(这里可以先提一下)鄱凯特夫人原来是一位已故自封爵士的独生女。他在世时有一个奇想,认为他已故的父亲本来应该被封为男爵,可是由于有人完全出自个人的私怨而把他否定了——即使当时我对详情了解得清楚,现在也说不清这个反对者究竟是谁了,无非是君主陛下,或者首相大人、大法官、坎特布雷大主教等这一类人物——于是他就从这一个假想的事实出发,把自己也加进了贵族行列。我认为他之所以自封为爵士,是因为有一次在某位王公大臣为某个建筑主持奠基典礼时,曾舞文弄墨地在羊皮纸上起草过一篇语法不通的演说词,在典礼上又为这位王公大臣递过泥刀和灰浆。虽然不过如此,但他竟要求鄱凯特夫人从婴儿开始便要培养成将来非高官显爵不嫁的小姐,而且指示不得让她知道平民的家庭生活常识。
这位年轻的小姐在她有见识的父亲的管教之下获得非常的成功,长得一表人才,十分出众,在处世方面一点用处也没有,什么也不懂。在养尊处优的情况下,她进入了豆蔻年华,而且遇到了鄱凯特先生。那时,他也正处于风华正茂,究竟将来是要爬上大法官的宝座,还是准备戴上大主教的桂冠,还没有拿定主意。不管怎样,不是大主教就是大法官,志向已定,只是时间问题。他和鄱凯特夫人相遇后,便不能等待,必须抓紧时机,因为爱情的丝一经连上,就难以切断。于是他们在她那卓有见识的父亲蒙在鼓里的情况下悄然结婚了。这位有见识的父亲骑虎难下,除了祝福之外,既没有什么可给,也没有什么可不给,在经历了一段内心斗争之后,就把祝福当作嫁妆赐给他们,并谆谆教导鄱凯特先生说,他的妻子是具有“王妃”价值的稀世之宝。自此以后,鄱凯特先生幻想让这位具有王妃价值的稀世之宝也懂些人间的妇人之道,但据说这位夫人对此道却很冷漠。不过,因为鄱凯特夫人没有嫁给王公大臣,人们对她的看法倒也奇妙,认为她值得尊敬的怜悯;又因为鄱凯特先生既没有攀上大法官宝座,又没有戴上大主教桂冠,所以人们对他的看法也同样奇妙,认为该是宽大的指责。
鄱凯特先生领着我走进屋子,把我的房间指给我看。这房间很不错,布置得相当适宜,即使当作我个人的会客室也是挺不错的。然后,他又敲开另外两间相似的房间,把我介绍给这两个房间中的住户。他们是德鲁莫尔和斯塔特普。德鲁莫尔看上去是一个生得比较苍老的年轻人,身体的框架很粗大,嘴里吹着口哨。斯塔特普无论在年岁上和外表上都显得年轻些,正用两手抱着脑袋在读书,好像他脑袋中的知识装得很满,唯恐要爆炸似的。
鄱凯特先生和鄱凯特夫人的态度一望而知,都是大权旁落之人。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操纵着这幢屋子的大权,并且让他们住在这里,最后我才发现,这无形的大权竟落在仆人们的手里。也许为了减少麻烦,这倒是一条顺顺当当的道路,不过这样必然花销很大,因为仆人们会感到她们有义务让自己吃得好,喝得好,并且可以在楼下招待自己的宾客,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她们在饮食方面对鄱凯特先生和夫人侍候得很丰盛,不过我总有一个感觉,整座房子中最好最舒适的地方肯定是厨房,而且这些住在厨房里的人又有自卫的能力,想反对她们是万万不能的,下面的例子便可说明。我来这儿还不到一个星期,就有一位和这个家庭素无来往的邻居写了一封信来,说她亲眼看见米耐丝打过宝宝。这封信竟使得鄱凯特夫人大为伤心,大哭大叫地说,这真是一件奇怪透顶的事,一个邻居怎么管起他们家的事来。
我住下来之后,一点一滴地了解到(主要从赫伯特那里)鄱凯特先生毕业于哈罗中学,又在剑桥大学读过书,是才华卓越的学生。因为在他刚风华年少时便幸福地和鄱凯特夫人缔结美满婚姻,从另一方面说,也毁灭了他的远大前程,不得不成为一位补习先生,像在磨刀石上研磨钝刀一样教那些愚笨的学生。这些笨家伙的父亲们一开始便许下愿,以后要如何帮助他出山使他高升,可是等这些钝刀磨好后从磨刀石上拿走,他们对自己的诺言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对这种可怜的工作厌烦后便举家迁人伦敦住了一个阶段,等到他崇高的理想慢慢地销声匿迹以后,他又不得不重操“读书”旧业,教那些失掉机会读书或虚度少年时光的人,为那些因特殊情况需要学习的人补习功课,同时还在文学作品的编写及校勘方面发挥个人的天才,凭此所得,再加上他名下微薄的资产,才维持了我所见到的这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