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噙着泪对小少将君说道:“我时下精神稍好,然亦不想走动。许久未见公主,去唤她过来吧!”小少将君忙回转公主房中告道:“老夫人那边有请呢!”公主也甚想见母亲,便梳理了一番被泪沾湿的额发,换掉挣破了的单衫。然又不肯即刻过去。她暗想:“侍女们不知对昨夜之事作何想法。母亲仍全然不知,日后倘隐约闻晓此事,定责怪于我,叫我有何颜面于世?”于是便躺下对小少将君道:“我好生心伤啊!但求就此而死,反落得一身干净。”说时,其脚气病发作,便叫小少将君按摩了一回。此病每逢她心惰烦乱,忧愁悲伤之时便发作。小少将君说道:“老夫人已约略闻知昨夜之事。今日,她问我甚详。无奈,只得据实相告,又说了些抚慰她的话。若问及公主,便照我这般相答吧!”但她未曾将老夫人伤心情形告诉公主。公主听后,觉得果如其所料,甚是悲哀。她一语不发,对枕垂泪。自嫁与柏木以来,时常惹得母亲忧虑。如今又添烦恼,便觉此身实无意趣。她料想夕雾不会就此罢休,定会前来纠缠不止,而外间定也是排闻流传。她前思后虑,心绪更为烦乱,况又无法辨别自己清白,今后恶名传下去,任人讥议,又是何等羞愧!虽未曾失身于他,尚可聊以自慰,然自己千金之躯,怎可如此轻率与他相晤?实是不该。公主自伤命运赛劣,心中更生无限辛酸。
待得傍晚,老夫人又遣人传话,并令人打通了两厢室之间储藏室的门,以作通道。老夫人虽身染重病,但作为更衣,她也只得依照宫礼恭迎身份高贵的皇女。老夫人言道:“此屋内龌龊,邀你过来,实乃不便。但因几口不见,如隔三秋,故特别想念于你。况人世无常,今世为母女,下世却未必能再相厮守。即或仍作母女,忘却了前生之事,却也枉然。如此一想,我俩母女之缘实是短暂,过分亲见相爱,思来反而令人难过啊!”话毕长吁而泣。公主也百感交集,久久凝视母亲,一语不发老夫人很是怜惜她,毫不询问昨夜之事。不觉天色微暗,侍女们点上灯,送上老夫人亲手调制的晚餐,然公主并不想吃。倒是她见老夫人病势减轻,也略觉欣慰了些。
恰值此时夕雾又遣使送信来。侍女不知内情,送将进来,道:“大将有信,给小少将君。”公主不由又揣惴不安起来。小少将君接了信。老夫人询问道:“是什么信呢片原来老夫人确信女儿已失身于大将,正待他今夜重来。见有信到,便料想他不会来了,心中颇为不悦。她说道:“理应答复此信方好。否则,便不成体统了。世人是很难听你辩解的。你虽自信清白无事,然又有谁会相信你呢?倒不如似无前一般,若无其事与他通信。置之不理,显得高傲自大,也有伤情面。”说完,便要看信。小少将君甚感为难,但只得呈与老夫人。只见信中写道:“昨夜拜谒,公主虽待我冷酷平淡,反令我愈发诚心,倍加眷念了。
泉水清清流山涧,溪流浊浊出山原。若欲保守清白名,纵成浅薄却枉然。”其它种种甚多,老夫人不能尽阅。此信态度甚是暧昧,语气似颇多得意,今夜又淡然不再造访。老夫人看信后颇为不悦。她反复寻思道:“昔日棺木对公主爱情浅淡,颇使人伤心。但表面上仍十分尊重公主,也聊可慰心,尚令人不称心呢,而大将态度如此轻浮,更如何是好!若被太政大臣家人闻晓,不知又该作何想法。”又想道:“我权且试探其;心意,看他会出何言!”便不顾心情悲抑,拭去眼泪,勉力振作,执笔代复大将。所书笔致婉曲怪异,好似鸟迹。信中书道:“老身病情深重,公主亲来安慰。此间,接阅来信,苦劝公主复答,怎奈其心情抑郁烦乱,不能提笔作复。老身只得代为回复。
野畔生长女萝花,名州胜出佳秀人。何故匆匆探花者,一夜留宿野山郊?”仅仅寥寥数语。将信两端封好,掷于室外。立即侧卧躺下,只觉心中痛苦难当。侍女们料想定是鬼魂一时大意,暂未作祟,现下又行侵挠之故。于是惊慌失措,骚乱不安起来。几位正在祈祷的法师就又开始大声诵念经文。众侍女奉请公主回房,但她自哀薄命多苦,宁愿随母同去,仍一直在旁侍候。